1991年,年初。
在我国西南边远地区,有一个宁静的小镇,叫四喜镇。这里民风淳朴,远离内地,与世无争,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这一夜,小镇下起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如瓢泼似盆倾。有道是春寒料峭,镇民们早早便关门熄灯,上床睡觉。
除了哗哗雨水声外,偌大的小镇再无一丝多余的声响,狭长而幽深的巷子中也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个屋檐下避雨的人也没有,乍一看,如同一座死城。
小镇的北边,有一个破旧的乡村医院,相传是战时的临时医疗场所,解放后被改成了当地的医院,几十年过去,如今早已是破旧不堪。
医院由两栋两层小楼,以及门口一间狭小的治安室构成。两栋小楼分别为住院部和门部,不对,是门诊部,那小楼上的“诊”字不知道在哪年哪月,掉落了去,只余“门部”两字。
此时,医院大铁门旁的治安室里,昏黄的老式电灯发出幽暗的光芒,日久积尘,那灯表面糊了厚厚的一层油亮黑灰。
“呼噜噜,呼噜噜……”隐约间,哗哗雨声中夹杂着一阵水滚声。
医院治安室里六十有余的保安老王,正抱着竹制的水烟筒,吞云吐雾,畅快不已。
陡然——
保安室的木窗猛地向内砸开,一阵寒风带着雨水向老王扑面而来,继而吊在屋顶的老电灯随之一摆,老王庞大的身影随着电灯的摇摆不住晃动着。
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吓了一激灵,放下烟筒,赶忙去关窗,却在此时,差点没被吓个半死。
在老王走到窗前,正欲伸手关窗时,窗外突然猛地站起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就隔着窗子与老王四目相对,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渗人。
那是一个老婆婆的身影,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几缕银发在雨水的冲刷下贴在脸上,空洞无神的一双浑浊老眼呆呆地看着老王,面如死灰,嘴里喃喃嘀咕着什么。
“你大爷!”
饶是老王年过六旬,也被老婆婆吓得连退数步。怒骂一声之后却发现大不对劲,“这人究竟是人是鬼?大雨天的,淋着雨跑出来干什么?”
老王鼓起勇气再一细看,此人竟然镇上有名的疯婆子——人称邱老太。
邱老太虽然平日里疯疯癫癫,但在这小镇上也算得上是个名人,原因无他,相传邱老太长着一双狗眼,这是当地的土话,其实也就是阴阳眼。传闻,正是因为邱老太长了狗眼,所以总日看见许多不干净的东西,整个人被吓得精神失常。
初时,老王也没多想,抽出床底下的黑布大雨伞,向屋外走去。给邱老太打上雨伞后,又怕她耳背,凑到她耳畔,喊道:“邱老太,这雨下的这么大,你一个人跑出来干嘛来了,走,我送你回去。”
哪知邱老太突然一把推开老王,发疯似的向雨中跑去,朝着住院部小楼一个劲的大喊大叫:“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呼喊几声之后,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朝着住院部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捣蒜。
这下老往心里咯噔一下,这不祥之人莫不是又看见了什么东西?
恰是此时,医院的大铁门被人推开。
“妈,妈。”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撑着伞,焦急地向着邱老太跑来,一把拉起她,道:“妈,你怎么跑这来了,快,快回去。”
邱老太见儿子到来,神色慌张,大喝道:“国宇,你来干嘛,快回去!”
那男子见母亲这般模样,又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心疼不已,他知道母亲虽然看似精神失常但最是疼爱自己,于是道:“您不回去,国宇也不回去。”
见状,邱老太轻声低估,“回去,回去……都回去。”说着,在儿子的搀扶下,母子两人向着医院外走去。
一边走,邱老太还死死的抓着儿子手臂,嘴里兀自叨念不休,一脸惊恐之色,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三步一回头,生怕有什么东西尾随而来。
邱老太母子二人离去没多久,大雨也停了下来。
老王回到治安室,回想刚才邱老太那番举动,心中暗自发毛,看看时间已是十一点过,正欲关灯睡觉,突然眼前一黑。
电灯突然熄灭,在加上之前邱老太那般一闹,饶是老王胆大,心中不免也泛起了嘀咕——难道医院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宁静的小镇,迷信的乡村,本就有许多关于鬼神的传说,再加上那邱老太可是长了一双狗眼,能见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想到此处,老王心中越是害怕。
“镇定,镇定,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王强做镇定,摸索着按了按开关,来回按了几下之后,那灯也不见亮。
“停电了!”
老王心中作出判断,于是找出医院里给派发的银色圆筒大手电,一推开关,亮了,比头上吊着的老电灯亮多了。
照了照门诊和住院部两栋小楼,他发现那边之前亮着的灯也灭了,看来是真停电了,心中稍安,摇头自语道:“自己吓自己。”
照例,夜里停电,保安要巡视医院一周。
于是,老王打着手电,走出治安室,四下照了照,除了阵阵透骨寒风外,并没有一个人影,雨停之后更是寂静无声,一片死寂。
片刻后,门诊部二楼的值班室里,值班护士已点上了蜡烛,烛火闪耀,发出微微光芒;而住院部,却依旧是漆黑一片,老王抬着手电晃了晃,也不见点起蜡烛,便向着住院部小楼走去。
步入住院部一楼,狭长的走道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嘴将老王吞噬,恍惚中,老王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自己,而手电一照,一眼到头的走道却哪有半个人影。
蓦然间,一阵寒意袭来,老王不自禁打了个喷嚏,只觉身旁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总疑心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但左右各五间病房每间都是房门紧闭,却哪里有什么人看着他。
毕竟那时的乡村医院,设备简陋,也就看点小病小痛,真有什么大病也上县里去了,根本没有什么住院的人,平时顶多也就住着几个待产的产妇,所以即便停电也没人出来找蜡烛什么的。
“不会真出什么幺蛾子吧。”老王打了个寒颤,暗自嘀咕。
“张护士,刘护士。”为了壮胆,老王走几步便喊一声。
“哎。”
喊了几声,总算有人回应,老王心中稍安,一听是张护士的声音,问道:“这停电了,怎么不点蜡烛呢?”
“不知道放哪去了,正找呢。”张护士回答。
上到二楼,老王手电一照,果然看见那张护士正翻箱倒柜找蜡烛,道:“有没有?要不到下面拿去。”
“哎,有了。”借着手电的光芒,张护士在抽屉里看到了蜡烛。
点燃蜡烛后,老王却不见刘护士,问道:“张护士,刘护士呢?今晚不是你两值班吗?”
“哦,她上厕所去了,对了,都好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张护士道。
被邱老太闹了一番后,不知道为什么,老王总觉得这天夜里处处透着诡异,加上突然的停电,刚才在一楼楼道里又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
想来想去,老王总觉得不安,对张护士道:“看看去。”
“哦。”那张护士看了看老王,以为他怀疑她们两偷偷离岗,到时免不了给领导打报告,略带不满的点点头,抬着蜡烛,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刘姐,刘姐……”
张护士在门外喊了几声,不见回应,自语道:“奇怪,不是上厕所吗?难道真的偷偷离岗了?”于是,推门进去。
这一推门而入,张护士看见了令她毕生难忘的一幕,顷刻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双腿一阵发软,想跑却动都动不了,失神良久才回过神,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喊:“救命!救命!”
老王一听,疾步冲过去,手电往里一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继而低头狂吐起来。
只见那刘护士坐在蹲坑之上,裤子半脱着,身上的护士服被利器切开,胸口以下自腹部被人开膛破肚,鲜血肠子流了一地,更为诡异的是她手里死死地抓着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泛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老王率先回过神来,拉着张护士跑出洗手间,在护士值班室里找到座机电话,慌慌张张道:“快,报警……报警!”
张护士被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巍巍地抓起电话,拨通了镇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嘟……嘟……嘟……”
“快接啊,快接啊。”张护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电话还没接通,楼梯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老王心惊肉跳,暴喝一声,手电光甩了过去,然而并没看见半个人影,反倒将张护士吓得尖叫一声。
“咚,咚,咚……”
轻微的脚步声在这沉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慢慢地向着楼上传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