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光初露,东边霞光还是紫红色的时候。还沉静在一片灰蒙蒙雾气里的月古部落,就闪进去了一个黑色影子。这是很小的部落,总共只有不到两百余人。连着村口守护都没有,只有一个祭祀了多年,落满了灰尘的石碑,石碑已经有了灵性,帮部落警戒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但是如果来访者没有恶意,那么石碑都没有办法辨别出来。可能只有部落里面豢养的灰毛犬才能辨别一二。但是来者显然高深莫测,不仅仅掩盖住了脚步声。就连着身上的气息都被掩盖住了。
悄悄而来的访者,摸到了部落最东边的一棵大槐树下。槐树下有着一圈简单的木围栏。围栏里面有着两个盖着茅草屋顶的土坯房屋。左边的高点但是破点,右边的要新一点儿,虽然矮了点,但是却宽阔了很多。
黑色身影自然便是麒,她今天穿了一身的夜行服,紧紧的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之上,夜色之下如同黑色狐魅一般。她跳到了槐树之上,默练了几声口诀,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自她离开了风陵渡之后,已经有了月余。这一个月以来,她和青山罴生活在徐州地界的山峦丘陵之间,一方面寻找特殊的矿石练成金属覆盖血玉上面的气息,另一方面她也在通过和不同凶兽或者猎人的搏杀稳定着自己的境界。
如今神识释放出去,不仅仅漏洞更少,也没有当初那般剧烈的波动。麒非常的自信,除非是上品王侯之境,否则在她的神识之下,一定无处可藏。而且不是王侯之境也一定没有办法感觉到她神识的触角。
作为一个丹师最为擅长的自然便是神识的操控和强大,而麒的战力尤其是近身战力并不是她的强项。此刻她的识海之内,有着两团幽光,每一团幽光都是淡白色。其中一团幽光中有着三条细细长长如同溪流一般的绿色光带。这代表着这是一个六品武士。
而另一团幽光则有着六条光带,两条为青色,而另外的四条为白色。这代表着双珠修士。而这个双珠修士便是她今天要找的人。另一个六品武士则是双珠修士的邻居,是月古部落的萨满。探查之后,她便毫不迟疑的跳下了槐树。
在今天之前,麒已经盯着这两栋茅草屋三天了。或是白天或是晚上,总要看上四五个时辰她才会离去。为了便是确认两栋茅草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不会是她的敌人设置的一个陷阱。她很小心,这是因为敌人很强大。尽管这里是黎族人的土地,而她的敌人是东华的神殿。
两栋茅草屋住着两个人,茅草屋之间却又是相通的。上古时期,九州之人的淳朴如斯。邻居相隔的那堵墙上一般都会开出一道门。这样为了方便邻里之间的拜访和交流。
麒踩在琐碎的红色朝霞霞光之上,走入了萨满住的地方。她需要用点小手段让祭祀沉睡片刻,免的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屋门半掩着,些许是因为里面的主人喜欢晚上看到夜空。麒踏着无声的脚步走了进去,灵巧的身影一边移动,一边感知可能布置的陷阱。
走进去之后,穿着九黎萨满常穿的羊皮袄的老萨满躺在了木柴之上。风烛残年的老萨满已经苍老的如同门口老槐树的树皮一般。眉毛和头发都是如霜一般的白色,头顶谢顶了。
在黎族人每一个氏族或者部落之中,萨满都是受到众人崇拜的存在。他们既是占卜师为族人们掌握着命运,又是医师为族人们掌握着生死。不过九黎萨满信仰的教义是克己,奉献,还有战斗。
所以即便小小的月古部落里面已经有着很多瓦房的情况之下,老萨满还住在破旧的茅草屋之中。四方形祭台被他摆放在了茅草屋的中间,中间是一个金色神像,左手持着方盾,右手拿着短剑的,头上还带着有着两个铁角的战盔。这便是九黎人的神,战神刑天。四角处有着四根白色石柱,这些石柱是萨满沟通刑天的灵器,和门口的石碑一样,是部落里面仅有的两件灵器。
麒简单的扫视了一下老萨满的这个简单的神庙。石柱发现了来访者,光滑的白柱上闪过了一丝淡青色光芒,很快便凝聚到了顶部,下一秒就要射向了麒。不过麒哪里能等石柱做出反应。她扔出了紫烟炉,紫烟炉“哧溜”了一下便吸走了石柱上面聚拢的神光。
接着她又从身边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粒丹药,捏碎然后便朝着躺在木柴上面安然而睡的老萨满扔了过去。老萨满抽了一下子鼻子便是睡的更沉。完成了一切准备之后,麒转过了身体,走了进去,缓缓的走到了间门处。
邻居之间的间门是不会上锁的,彼此拜访之前会相互敲门,如果对方同意了。推门而进,如果对方没有说话或者拒绝,则不会推门进去。但是麒是不会敲门的,她直接便是推开了门。
相对比隔壁的安静黑暗,木门的另一边则是充满了光亮。墙壁之上挂着三两个烛台,上面燃烧着的微黄色烛光已经将这个不大的房屋照的非常的亮堂。当然点亮的烛光并不是为了迎接不速之客,而是主人早起开始割猪肉,羊肉,牛肉为了准备一天的生计。
地处大河下游的九黎部落,地形大体上便是由丘陵和夹杂在丘陵里面的小平原组成。所以既有以放牧为生的部落也有一些以耕田为生。前者相对来说要稍微多一些。放牧则是以山羊为主,公羊便是九黎族崇拜的圣物。在这个几乎家家都能宰羊杀猪的九黎部落里面,屠夫的生意显然不会太好。
不过月古部落是以耕田为生的部落,屠夫勉强在这里还能够生存下去。早上起来,就是为了宰杀牲畜并且切割分类,若是过夜的肉则就是丧失了口感和鲜美。看着土坯墙壁上面挂满了宰牲畜所用的各类屠刀。
刀背厚,刀口钝的是用来切排骨。刀尖细,刀身长的是用来给牲畜放血。刀口锋利,刀身宽平的则是用来切肉。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刀具,长如棍棒,口部带勾的勾刀,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更有一些是说不出名字的刀具。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这让麒想起了当初在军营里面,那些铁匠锻炼铁器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有着节奏。不过这里的主人是在砧板上斩着牲畜。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九黎族的神庙的隔壁可以是一个屠夫,难道宗教不应该是神圣而光洁的吗?
“屠夫?”麒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有节奏的斩肉之声。“嗯?”有点惊讶,不过接下来还是刀具落下砧板的声音。烛光照亮的土黄色墙壁上,一层胖胖的黑影摇动了一下,房屋的一个小隔间里面,走出了一个个头很高,而且有些微胖的男人。
男人的肤色很白,也很嫩。但是他鬓角的微白还是显示出了他的年纪应该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他的手上满是鲜血,腰间围着深色的围裙,见到了麒,腼腆的笑了笑,然后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
那块围裙诡异至极,当男人沾满了鲜血的手触碰到了围裙。手上的鲜血顿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到了一起,然后流向了深色围裙。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围裙在嗜血一般。男人干净的手指非常修长,和他的肤色一样白皙,他招呼着麒坐下,自己也坐在了麒旁边,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
脸上的笑意让这个男人不大的眼睛紧紧的眯在了一起,八字眉也跟着脸上的笑意皱在了一起。厚厚的嘴唇,肥肥的脸盘堆满着笑容。和善而不谄媚,真诚而不死板。很难想象这个慈眉善目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屠夫,不过屠夫就是屠夫。
“你认出我了吗?”麒看着这个男人脸上的笑意,疑惑的问道。屠夫点了点头,“认出来了,麒。”这个沉闷的男人话总是很少,就一句话。不过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真的很漂亮,也成熟了不少。”
“你在营中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女子吗?”麒有些不解,她不相信禹的神术能够被眼前这个修士境界的男人看破。男人摇摇头,“他们讨论女人时,你不说话,男人不讨论女人的。要么是和我一样的哑巴,要么就是女扮男装或者兔爷。”
麒笑了笑,男人的脑子有一半要靠下面指挥。她虽然笑着,但是她的脑袋里面却崩的很紧,神识紧紧锁定着另一个房间里面紫烟炉,一旦有变故,她便会顺着早就规划好的逃跑路线离开。
她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对屠夫开始述说自己的来意,“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句话依旧是麒的开场白,但是还没有等她继续说下去。不善言辞的屠夫伸出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你一个华族逃兵如何知道?必然有人找到了你?麒没有说出口,但是脑子里面飞快的旋转着。她想起了青山罴在树林里面的几次示警,但是她们总找不到尾随她们的敌人,甚至布下了陷阱也找不到丝毫的端倪。
麒不再继续思考下去,她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着退后了几步。一边开始环视房间里面,阴暗之处有没有藏着手拿猎杀弩的杀手。但是男人的脸上非常的平静,他丝毫没有对麒的反应感到吃惊。只是低头认真而腼腆的说,“房间里面还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