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扯了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姜迎春就问赵大勺,销售科全国跑,您的经历一定很丰富吧?赵大勺说丰富谈不上,有时挺感慨的,就把自己在火车上丢了钱包,又意外地在餐车撞上小偷,结果钱款失而复得的故事娓娓道来。姜迎春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个赵大勺和她曾经在这里看到的那个张来福不同,张来福就是一个星星的格局,而赵大勺有地球的体量,这个男人充满阳光,他身上有一些孩子的气息,她喜欢这种气息,要知道男人都是从男孩过来的,越像大男孩一样的男人,就越纯粹,这就像河流里的水来自山泉,河水越像山泉,味道就越好。听着想着,她的眼睛有热烈的东西在积聚,李有顺看在眼里,很担心姜迎春不走,就说,迎春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个事情要办么?姜迎春白了李有顺一眼说,今天不想去办那个事情了,改天再说。李有顺暗暗叫苦,他担心没有机会和赵大勺开门见山地谈判,后来一想既然这里的经理认识他,显然在这里谈也不合适。他想,赵大勺总要和他一起回厂区的,回去的路上再说吧。
转眼聊到了下午,本来赵大勺今天应该帮燕春楼炒菜的,但是显然要跟李有顺回去,就暗示给经理,经理心领神会地跟赵大勺结了帐,还送到门口。姜迎春和赵大勺握手的时候说,认识你很高兴的,以后常联系吧。赵大勺说,我经常在外面跑,有时打电话找不到我,别见怪。姜迎春说,那你来找我吧,你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找到的。
这个阴差阳错的假约会竟然变成了真见面,李有顺和赵大勺吃瓜的时候的那些推论,显然一语成谶。回厂区的路上,李有顺说,姜迎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天下女人好的多的是呢。赵大勺说,好女人多的是,但是刘小招只有一个。李有顺说,刘小招就这么好?赵大勺说,男人啊,有时得不到的,就是好的。李有顺说,那你以后如果得到刘小招,会不会觉得她又不好了。赵大勺拍了拍李有顺的肩膀说,兄弟,这就是刘小招不让我轻易得到她的原因,她要确认我得到她以后,还会觉得她最好,才会让我得到她。李有顺说,那多费劲啊。又说,你看出来没有,姜迎春对你有意思。赵大勺说,我看出来了,不过我的心思还在刘小招身上。李有顺说,你真是痴情啊,听说你还送她一块罗马表,这么舍得,最近是不是发财了。赵大勺说,我快穷死了,还发财呢,刚才说的那笔丢了的公款,大多半还是刘小招借钱给我才还上的呢。李有顺说,我不信,那这个飞鸽车,是自己买的吧。赵大勺说,这车是我爸给我买的。我现在什么都买不起。李有顺一听这话,彻底泄了气,就不出声了。
两个人默默在公路上骑车并行,赵大勺忽然想起刘小招交给他的任务,灵机一动,跟李有顺说,你不是跟张来福关系不错么,你帮我打听一下张来福最近做过什么跟陆北秀有关的事情,你打听这些,不要让张来福知道,打听到了,就告诉我。李有顺心里一惊,心想赵大勺这么说,表明他知道了张来福要进攻陆北秀,就说那个纸条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赵大勺一听,也吃了一惊,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纸条的事?李有顺想反正要卖纸条给赵大勺,就索性把那天怎样跟张来福喝酒,怎样喝醉扶他回家,又怎样发现那个纸条的经过告诉了赵大勺。赵大勺说,那现在那个纸条在你那里?李有顺说,在我这里。赵大勺说,你要纸条干什么,那可是对张来福不利的东西。李有顺说,那是我的一个护身符。赵大勺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了啊。李有顺说,我老婆教我的。我老婆说,万一以后张来福对我不好,这个纸条还可以派上用场。这句话提醒了赵大勺,他想自己虽然不在张来福手下,心上人刘小招可正在张来福手下,现在既然刘小招要阻止张来福进攻陆北秀,张来福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刘小招。如果刘小招拿到这个纸条,她手里那个笔记本的证据就完整了,这可是白纸黑字,是对付张来福的好武器。就说,跟你商量个事情,你把那纸条给我得了。李有顺说,你要这个纸条,是不是也为了以后可以派上用场?赵大勺说,这个你别管了,你和张来福那么好,他怎么会对你不好,你拿着那个纸条,也没有什么用的。李有顺故意想一了想说,你说的也是,那给你也可以,不过我想跟你借一笔钱,我急用,而且以后是不是能还上,我也不知道。赵大勺说,借多少钱?李有顺说,借给我70元就够了。赵大勺想到自己从车站派出所那里领来得70元,就说,那就这样定了,你马上就把纸条给我,我给你70元。回到厂区,李有顺把纸条拿来交给了赵大勺,赵大勺给他数了70元,对李有顺说,兄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有顺说,你放心,我这个人是讲信用的。不过你也要讲信用,光我一个人讲就没用了。
等李有顺走了以后,赵大勺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个小小的纸条背后有这么多复杂的关联,需要他好好地梳理一下。他想自己这么喜欢刘小招,虽然不是夫妻,但是这种魂牵梦绕的喜欢,也许比夫妻间的爱情都要深刻。这样一个复杂的局面里,他一定要保护好刘小招。对他而言,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张来福会不会对陆北秀展开手段,而是张来福万一对陆北秀展开手段,刘小招肯定要阻止,而唯一可以阻止他的办法,就是手里那个笔记本和这个字条对张来福构成的威胁,威胁一定会产生作用,多半可以成功阻止,可是阻止之后,刘小招和张来福的关系就是敌我关系,而张来福是刘小招的领导,如果他和刘小招的关系恶化,那对刘小招非常不利。现在,这个引来了所有的事端的纸条就摆在他面前,他展开它,看着上面的每一行字,他想是什么力量让张来福冒着王实木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风险,要对陆北秀铤而走险呢?看来他以前小看这个陆北秀了,书上说,红颜祸水,看来是有点道理啊。他想,现在陆北秀是一个张来福斗胆要爱,刘小招斗胆要护的人,这样一个让别人为她甘愿冒风险的人,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很幸福的了。如果陆北秀现在是个像他一样的单身,那么和张来福恋爱,甚至结婚,也不见得就不如和王实木的组合。从各方面来说,张来福应该是好过王实木,张来福的存款他不知道,但是工资比王实木多15元呢,婚姻就是这样,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女人去找个有钱有权的男人,自古不都是如此?联想到自己,他觉得自己有权就很难了,那么就要有钱,而且要有很多钱,钱一多,什么事都好办,别说一个刘小招,就是三个刘小招,也可以拿下。
赵大勺此时此刻的这段内心独白,日后又成为伟大的超前意识,和这个时代的进步吻合在一起,在不远的将来,有权有钱的男人们正如赵大勺所分析的那样自如地选择女人,享用美艳,可以说,这一次赵大勺扮演的是男***运动的地方先驱,他像一个全能代言人,再一次预测了中国的社会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