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光。
小王刚失恋,没有喝酒,开着老爹传下来的二手桑塔纳来到郊区。他记得这里有个狐仙庙,小时候住在奶奶家时常去那里玩。虽现在已经是深夜,而那个村庄也已是人烟稀少,但不知为何,他竟是没有一丝慌乱紧张之感,反而充满了期待。
然而就在他下车走进那条小路时,忽然间喧闹轰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随后他就看见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同一队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交战。
“那边的治疗快跟上!快快快!前排拉住仇恨,后排重火器输出啊!”
“Fireinthehole!”
“弟兄们上!为了大人!”
“胜利或者死亡!”
“我的先祖将护佑着我!”
“不要把我妈妈扯进来!”
小王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一出出闹剧,时不时还有几片流弹带着灼浪擦肩而过,随后便闻到了糊味。
“我一定是来错地方了,冷静,先回车找找时光机在哪。”
随着小王的离开,原本还担心会误伤平民的特案组松了口气,手中枪火更甚,一旁的小队长则是暂离战场,去给小王消除刚才看到的画面。
战况愈发惨烈,但特案组这边顶多就是一些伤员,而那些异人则是伤亡惨重,不一会便没了刚才的勇猛,一个个躲在暗中伺机而动。
而在远处,战况更加激烈。
一声轰响,一道人影被击飞,陷入山体。那人摇晃着从深坑中站起,拍了拍脸上的灰,露出一张略胖的脸。这人,是于善尧。
远处,黑婆婆早已露处原形。三层楼高的黑狐宛如小山一般,浮在空中的四爪燃着绿色磷火,身后六尾随风而展。
而她的对手只是一个身穿补丁服的老头,弓腰偻背,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看不出一丝悲喜。
“今日你若就此罢休,我东三省保家仙必不找你麻烦!”
老头子单手拄着一根焦黑木棍,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小狐狸你就不要唬我了,就凭你们所谓的保家仙儿?嘿,四大家的老伙计出来还差不多,或者,把你上头哪位叫来也行。至于你,那就算了吧。方才的后生呢?起来继续啊。”
于善尧扭着脖子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当两人相距不到两百米时,忽地一个加速,如风般眨眼间出现在那老头子身后,一记手刀挟着风雷之声劈下。可那老头丝毫不惧,也不闪躲,只是单手向上一抬,便牢牢抓住了于善尧的右手,一记背摔又将其抛了出去。
“速度够快,力道不小,不错不错,后生可畏。”老头看似是在赞赏,实则在嘲讽。“本以为八九十年过去了特查课里的人身手会好点,没想到就只有一个后生能勉强和我过上一两招。你说,究竟是你们变弱了,还是我变强了?”
谈话间,于善尧眼角余光瞟到有几个黑影掠向身后临时基地,心中暗叫不好:“婆婆快回基地,他们有人突围过去了!”
“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可不是他的对手。”黑婆婆放心不下。
于善尧扭头冲她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没事,拖住他还是可以的。”
“那我去了,你小心。”
看着黑婆婆离去,老头也没有说什么,脸上仍是不悲不喜:“后生,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挡住我了?夸你几句可不代表我认可你的实力,只是认可你的潜力罢了。我倒是奇怪。你既然有如此力量,为何要替官府卖命?倒不如与我一般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管辖,岂不快哉?”
“自由自在?如果你真是自由自在为何要掺和这事?更何况,我可不是替官府卖命,我是替我自己卖命,替我心中的那杆秤卖命。”说着于善尧脱去外套,挽起袖子,露出了两臂上的赤色胎记。
或是寒风刺骨,又或是其他原因。那赤色胎记迅速转为紫色,但随后,一抹更艳丽的赤红泛出。其形状蜿蜒盘旋,好似两条赤龙盘踞于手臂之上。
“哦?胎生赤龙?有点意思。”老头顿了下木棍,原本半死不活的鱼眼忽然有了神采,一抹戾气转瞬即逝。
于善尧睁大双眼,灰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成金黄竖瞳,黑夜之中尤为醒目。
老头察觉到一丝压抑,这代表着此时的于善尧已是能够触碰到他的域了。他欣喜地颤抖着,时隔三百余年,终于他见到了能触及到他域的家伙了!世人皆求不败,求万事顺,但他们何曾知道独孤求败的滋味?无敌寂寞,唯求对手耳。
手中的烂木棍随意扔在地上,老头步虽缓形却疾,左双花步贴近于善尧,右拳劈腕而入,左手穿过月曲月秋插入胸前,左脚封其下盘,沉身转体。于善尧见他一出手就是一招雄靠,忙向后倒去,单手撑地,别开其左脚,手上发力,向后退去。(月曲月秋,指人体肩头、大臂以及肱二头肌这一段部位)
老头怎会罢休,连跳步追上,发劲似猫,腰马合一,力从地起,一拳击出。其破空之声宛若惊雷,又似虎啸山林。于善尧见状,不敢怠慢,双脚抓地,身形微偏,右手好似怀抱月,卸去这一拳力道。
俗话说的好,用拳莫老,留力三分。老头一拳被挡,变拳为爪,五指似铁钩般从于善尧的右肋下抓出几道血痕,但于善尧似是不知痛楚,右臂赤龙光芒大作,一拳轰向老头胸腹。两人距离过近,无法躲避,老头只得硬生生承受这一拳。
借这拳力,老头忙拉开距离,一脚勾起地上的木棍,眉眼中满是凝重的神色。
“这力道不对。这不只是胎生赤龙!”老头端着烂木棍,质问道。
于善尧不想与其费太多口舌,一个冲刺来到老头身前,双臂龙吟起,又是一拳轰出。这回老头有了准备,架起木棍挡下一拳,随后待于善尧出另一拳的档儿,一棍戳在他胸口,棍上黑气弥漫,于善尧只觉有千钧力传来,好似高速行驶的地铁迎面撞了上。一时间,拳力尽散。
老头见状,乘胜追击,又是两棍杵来。于善尧还在空中,没处借力,只得又挨了两棍,好在体质特殊,只是一阵气血沸腾,吐出两口黑血后,落地后又是活蹦乱跳。
“奇怪,怎会有如此强悍的体质?”老头深知这三击力道有多大,若是常人恐已成肉糜,但看于善尧只是吐出一口黑血,怎能不诧异。思索间,他再次攻去,手中木棍连点,一道道黑气激射而出。于善尧连忙躲避,不巧右肋下伤口隐隐作痛,一个疏忽左肩又中一弹,一阵剧痛袭上心头,饶是于善尧这个做手术可以不打麻药的家伙也是暗自叫苦。再看那肩,已然见到森森白骨。
忽然,不知为何,滴下的血液颜色竟是由红转绿,于善尧见此脸色大变。额头青筋骤起,面色狰狞。
老头见他抚着胸口,跪倒在地,齿间咯吱作响,还以为他是用了什么损坏命火的禁术遭到反噬,刚想以前辈之名嘲讽几句,不想还没开口,胸口便是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于善尧眼眶微红,表情癫狂,那白胖的右臂竟直直穿过自己的胸口。
“这不可能!这速度岂是凡人可及!”老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于善尧缓缓抽回手臂,那如利爪的手掌中轻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还给我,快还给我!”
虽以老头的实力就算没了心脏也仍可活下去,但实力必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会从半神跌落至魈。所以,这颗心脏他是决不想被破坏。
可惜,就算此时的于善尧没有失去神志,也不会选择放他一马。
噗嗤一声,心脏破碎。但于善尧的癫狂没有结束,此时的他全身上下都披着一层青黄色骨质甲胄,赤红的骨刺如锯齿般排列在两臂之上,至于那双眸子,已是不分黑白,尽是金黄一片。
老头心脏破碎,忽又感东方有强者至。忙拿起木棍驱起咒语,一团黑气自棍中涌出,迅速将其包围。一旁的于善尧虽丧失理智,但他当前的目标想要逃跑怎能没有一丝反应?当即闪身抓了过去,奈何迟了一步,只扯下了一条右臂。
于善尧盯着手上的断臂看了又看,蓦地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倩影落至地面。那是一个熟女,臻首娥眉,凤眼朱唇,一身黑色轻纱裹着白色亵衣,手中还拿着一杆散发着紫气的烟枪。此人,正是统帅东北保家仙的黑妈妈。
“又被人打疼了?还真是个小孩子。罢了,为了防止熊孩子搞破坏还是先打一顿好了,但愿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自语中的黑妈妈丝毫没有在意向她冲来的于善尧,只是手中烟枪一点,那萦绕其上的紫气犹如横练一般将其缠住,动弹不得。
然而此计非妙,仅是一小会儿,于善尧便蓄足了力气将其扯开,又一次冲了过去。只不过,迎接他的倒不是那紫气,而是玉琢的粉拳。这一回,他足足飞了小半里路才跌落在地,摔了个头昏脑涨。
“小子实力又涨了,说不定以后在和你打就要动真格的了。”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五十里开外,失去一条胳膊外加心脏的老头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体内的气都用来维持伤口和全身血液流动,现在的他,就连七岁的孩子也打不过。
“该死的,大意了,居然被一个后辈偷袭得手,要是被那几个老家伙知道肯定又要被嘲笑了。”老头挣扎着尝试坐起来,奈何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适才的遁术不仅耗费了他近半的力量,还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不过,那小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样子我从未在书籍中见过。难道说是现在那所谓的科技搞出来的?”老头回想起于善尧最后的样貌,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他本与这次事情毫无关联。
一个月前,有个家伙找上门来与他斗了一场,大败后的他为了保全性命,答应助其办一件邪事:将一个小诅咒改为召唤邪魔的信标。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叶思雨的女娃子一个人就可以献祭出一尊邪魔,但这并不妨碍他做这件事。
只不过,他失败了,不知那人会不会原谅这次失利。
“老爷子果然厉害!”正想着,那人的声音就传到耳边,老头睁开双眼,只见身穿白色西装的那人慢悠悠走了过来。“你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东西。”
“只不过,这事情可办的不漂亮,我得收点利息。”那人蹲下身子,伸手探进老头胸口的窟窿里,仔细摸索一番,拔出了一块浅黑的月牙状骨头。
那是老头的妖骨,失去它,老头将会失去九层的力量。
“嘛,黑风,后会有期了。”
黑风干瘦的手臂在风中颤抖着,可惜他的妖骨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