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期我们即将面临中考,当时班里的老师分为两派,一派是建议大家考中专的,另一派是鼓励大家考高中的。那个时候国家刚开始实行大学不包分配的政策,很多家长眼界也不高,对孩子的未来没有长远规划,盲目听从中专的宣传。认为中专毕业后学校包分配,能上城市户口,还能早工作早挣钱。老师们也在家长会上宣传中专多么好。那个年代,中专和重点高中是同样难考,有些地方好的中专名额有限,所以分数甚至比重点高中录取线还高,往往是成绩很好的才能考上,也因此给人造成中专很抢手的假象。
一天下午自习课上,老师给我们做完中专宣讲后让大家自由讨论。这时候坐在我后排的高进拍我肩膀,
“杨曼曼,你准备考什么?”
“我应该会上高中吧,我爸妈都支持我上高中。可是我刚听说班长和学习委员都要考中专。老师也说中专好。是不是中专真的更好一些啊。”
“你千万别考中专,一定要上高中。”他很专业地开始给我分析,
“我们家庭情况跟班长和李冬梅不一样。你看我为什么坚定地选高中,首先我是家里的独苗,家境也不算困难,完全不需要早早上班赚钱。其次中专学的技术有限,出来后工作虽然包分配,但局限性也很强。我现在年纪还小,还不想过早确定自己未来的职业方向。而高中不一样,学的是知识,是以考大学为目的。到大学后再定专业方向。而到那时我会比现在更懂如何选择专业。最后,初中这点知识简直就是沧海一粟,还有好多要学的,以后大学毕业还可以继续学。所以你听我的没错。”
我听他的观点确实很有道理,很难想像,都是差不多的年龄,为什么他能懂这么多,想问题这么全面。
后来我仔细了解了选择考中专的同学家里确实要么是农村的,要么是城镇多子女家庭的,要么就是成绩太差考不上高中的。他们的家长都希望孩子以后早工作,早当家,减轻家里负担。包括我们的班长和学习委员,我这才明白其实他们是不得已选择中专。现在想想,那个年代有多少人成了政策的受害者,成了家庭的牺牲品。
最终,我们班选择考高中的只有19位同学,包括我。确定了奋斗目标后,我们就安心地沉溺在每天的题海战术中。我、张倩、高进、班长陈富生,学习委员李冬梅常常坐在一块儿解题,或者互相考背诵的知识,倾囊相授自己好的学习方法,解题思路和技巧,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大家的学习热情和积极性都史无前例的地高涨。而我和高进在那个时期也变成爱斗嘴的欢喜冤家。高进脑子聪明且解题思路灵活,有时候一道题通过画图或者投机取巧的方式就能看出答案。而我属于那种学习很努力,但脑子不太灵的笨鸟型,尤其对于数学我总是习惯用常规的思维一步步以方程式解出来。
有一次他看我为做一道选择题花了十几分钟写算式急得跳脚,站在我身旁苦口婆心劝我用他的方法来解。
“杨曼曼,你看啊,选择题一道才2分,通过技巧解题正确率是80%,但时间可以节省一半做后面20分的大题。而你花比我多一倍时间去保证选择题100%正确,但最后很可能没有时间做大题,你说谁的方法好?”
“可是我通过画图法来解选择题正确率只有50%啊。而且最后的大题我也不一定能做对。我还是情愿多花点时间保住选择题。”我不赞同地回应道。
“不可能吧。你把这5道选择题做给我看看。”他拿起笔随手在习题集圈出5道题。
我画图演示给他看,可总是在关键的点上画错。
“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个抛物线应该是从1开始不是从0,还有这个反比例函数你也画错了。唉,你能不能细心一点儿啊。”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到画图我就老出错。难道我天生对图形不敏感?最后我只得把这种用常理解释不了的问题归结为天赋使然。
他听我这么说也恍然大悟,“原来我是画图天才。好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写你的算式做题吧。”
最后几个月的学习生活是枯燥的,但因为有了志同道合的同学陪伴却也过得很充实,我们常常会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争得面红耳赤,也会为解开一道难题而欢欣鼓舞,会在一场模考后对答案时的不谋而合激动不已,也会在知道了模考分数不够去年的分数线后百感交集,那一撂撂的试卷沾染了我们多少汗水和泪水,其辛苦程度不压于之后的高考。
中考前一天的班会上,老师除了给我们考试的最后提醒鼓励外,还通知大家考完后的下个周六在神华火锅店举行毕业聚餐活动,希望每个同学都参加。但没想到那次聚餐他没有来,从此以后我梦里的他一直停留在那一年。
最终我败在了我的死穴数学上名落孙山,张倩和高进都顺利考入了庆中,而我在知道分数不久顺应了家里的安排搬去了市区读另一所高中。初中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可只有我与他共同的经历我记得异常清晰,这些在我脑子里不知放过多少遍的情节一直提醒我曾经有一个人在我懵懂的年少闯入我的内心,为我开启一扇之后称之为“爱情”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