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一脸沮丧的走出新塔斯顿时,刚好是早上8点整。整个早上依旧是一无所获的她,正打算去107号公路碰碰运气。深秋时节,晨间的空气略显凄凉,涵带着一路走来的疲惫,再加上身上沉重的背囊,让她边走边隔着防毒面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眼前不断的掠过残破的景象。30年前的那场战争改变了这个世界,让大部分生灵奔赴毁灭,余下来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如今随处可见的废墟,丢在路旁的废物,无声的记录着人类的无知、狂妄和愚蠢。
涵走着走着便在一颗白桦树旁发现了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遗体——从骨架的宽度来看,这是个衣衫褴褛的男性。逝者一手抓着一把弓,另一只手将利箭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红发女孩想掰开那白骨的手指,但那最后一根手指头却紧紧的钩住了弓柄,她一只脚顶住遗体的小臂,然后奋力一扯,便将大弓和它原来的主人分开,顺带扯碎了白骨的手指节。“反正你也没用了,干嘛还要抓那么紧。”涵脸上挂着笑容,边喘着气,边自言自语道。直到捋顺气息,她才举起这把弓仔细的端详了片刻,然后捡起遗落在地上的箭袋继续前行。
“还不错不是么?至少有些收获。”她继续自言自语着,而这正是每个拾荒人都有的怪癖或是说习惯。是的,当你踏进这残缺的世界,你的旅途很少会有伙伴同行,所以人在无比孤独的时候就会与内心深处的某个影子交流,那影子提醒着你生命的流动还在继续,无论如何,你要么支撑下去,要么趁早把自己料理好,而红头发的拾荒人就是前者,刚才那具白骨便是后者。
这条路距离107号公路是最近的捷径,涵不止一次走过,小的时候她与父亲经常走到那里。但除了他们父女俩外,没有别人往那个方向走,大家都害怕辐射,污染和吃人的“活鬼”,很多本是活着的人吃了不该吃的异化植物,不多久就变成了那玩意。而变成了活鬼你就算是中了大满贯,从此你活着其实你也死了,你死了但是却比以往更加活蹦乱跳,只不过那躯壳里装满的再也不是你的灵魂罢了。
红头发的女孩沿着林间的小道前行了好一段时光,慢慢的,阳光不再只是从树叶间散射到地面上,这让她看到了林中越发清晰的间隙,深秋的早上那不太温暖的日光引着她向森林外走去,几分钟后,107号公路展现在她的面前。这条再无人问津的高速路,本是昔日里车来车往的洲际公路,蓝色天启爆发后的几年间,大部分人拉家带口穿过这里赶往南方,赶往北方,赶往他们觉得可以逃离自己所在的地狱的所有方向,直到这条公路不堪重负,交通工具交错的拥挤在一起,食物一天天消耗殆尽,而不久后人们都放下了车,选择了徒步走向死亡,这些曾经的文明也都如墓碑一般,永远的躺在了107号公路的旅途上。
涵早已见怪不怪,此处虽鲜有人来,但岁月已久,你能在这里找到和用到的,不过只剩下一些机械零件,金属废品罢了。可这一次涵另有打算,她心里盘算着,先走过107号路,之后径直北上,设法穿越6号区的禁闭所,再出去就听天由命吧,一方面按西亚斯的地图碰碰运气,再者说留在鼹鼠镇迟早是死路一条……涵仔细的在大脑里回忆着小时候只随父亲走过几次的路线,边走边四处观察着,时不时拉开某个破铜烂铁的车门,翻一翻车里的储物箱,当然,那里什么也没有。“不过至少到这的路是对的。”红发女孩又一次自言自语着。就这样边是寻觅边是思考,她沿着路走了几公里,依旧望不到边际的“超级废铁场”上也同样依旧形形色色的陈列着绝望和冷漠。
涵就这么走着,使她越发接近从6号区直通首都的铁路线。这也是唯一一条还在使用的线路,但列车从不在半路停歇,污染区的人也丝毫不在乎它的存在,更没人知道它从污染区带了些什么去无污染的地方,那些为了洁净空气掏的出大价钱的富贵人家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需求,而世界的这一边温饱则大于一切。
红头发女孩感到又渴又饿,索性卸下背囊休息。她抬头望向八仲山,太阳沿着它峰峦的边际升起,总算带来了让人暖和一些的温度。“今天还真是难得啊,竟然没有雾霾。啊……一年就能看到几次,果然出来走走是对的。”涵边是伸了个懒腰边是自言自语,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而正在这时在她眼角的余光却刚好瞄到了不远处一辆报废轿车旁,静静的躺在地上的玩具熊。这让涵有了些意外的开心,毕竟她只是个刚满21岁的女孩子。她跑过去拾起了玩具熊,随手拍了拍上面覆盖的尘土,看来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在慌乱之中把它丢在这里了。涵一把把玩具熊抱在怀里,这一刻又俨然一副少女的模样……
正在涵一脸得意的时候,一阵轰鸣从铁路线那边传来!这让年轻的拾荒姑娘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伏下身去,顺势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后,偷偷的用电子目镜观察起来。只见一列火车从那远处八仲山的隧道中穿将出来,不知是何原因,速度却越来越慢。涵的目镜没有那么远的焦距,虽能清晰看到正在慢慢靠近的银色列车,却不敢轻举妄动。在巴尔哈斯,难民区的人是绝对不允许靠近无污染区半步的。而涵早已超过了踏入雷池的安全距离,她看了看几码外的装备,又看看几乎快要停车越来越近的列车。这时绝对不可以乱动,一旦车上有武装护卫,那么他们的目镜要先进的多,对待拾荒人也从不审判,不管男女老少,一旦发现便是就地正法。
“该死。”涵小声嘟哝着。她有点后悔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卸下了背囊,否则一旦有危险情况,她本可以用报废公路上的车塚做掩体,再卷起铺盖和浑身家当悄然的撤离现场,然而这般的现实就有点尴尬了。她一动不动,等着火车最靠近107号洲际公路的那一刹那,越近她也越好看个清楚,直到银色列车停在了距离公路大概200码的位置。涵终于可以用目镜看清车厢里的情况,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列银色列车的车厢里空无一人,在车身外面的车体相连处印刷着一行字——民用运输。涵并不多做松懈,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直到伸手够到了背囊,这才发现手里一直紧紧抓着的玩具熊,她站起身,掸了掸土,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怔在了原地——那银色列车的车厢里,一位白衣白帽的少年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们隔着公路,污浊的空气,隔着深秋不太温暖的日光,隔着列车车厢的钢化玻璃面面相觑,就那样呆在各自的位置。一阵风吹起了涵的围巾,手中提着的玩具熊也轻轻的随风摇曳,涵感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时空像在此凝结了一般。几秒钟后,银色列车开始缓缓启动,车厢里的白衣男孩突然开始拍打车厢的玻璃,他在喊着什么,眼睛也瞪得溜圆。不知为何,涵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她在那少年的眼中竟没有看到一丝浑浊,却像看到了无尽的渴望与无奈,而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直到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涵慢慢回过神来,她长吁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玩具熊拴在了背囊的肩带上,几分钟前的不期而遇加剧了她走向远方的决心。红发姑娘紧了紧装备,又再一次背起大弓,顺着公路深处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