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突然感觉列车已经慢慢停下了。
“公爵大人，我们到了。”列车上，已经睡着的我被身旁的西门子先生推醒。
“到了埃森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是的，我们到了埃森，”西门子先生回答，“再走上一段，我们就能到目的地。”
“很好。”我揉揉眼睛，站起身来。勉力走下列车。
我和西门子先生当然是为业务才踏上这趟列车的。我们的目的地是……埃森的克努伯家族工厂。
克努伯可以说是我们普鲁士最大的、历史最悠久的企业家族。早在好半个世纪之前的10年代，克努伯家族就在这里开设了工厂，起初是用高炉练钢，后来则全面发展，什么都经营。到现在，它造钢材，造机器，造军火……当然，也绝对包括造列车的车头。
所以我们就要来这，请求他们同意和我们合作。这也是我和西门子先生的分工中需要由我来做的事情——毕竟我是个贵族，总会有一些私交，总会认识一些人的。但是……
虽然我们家族自爷爷起就和他们有私交，我自小时候就认识他们的人了，但是我认为……对这样一群商人而言，如果不能给他们带来利润的话，什么私交都只是浮云而已。所有我只好亲身来这里，希望他们大发慈悲和我们合作。
是的，是得靠他们大发慈悲，因为现在强势的可是他们……毕竟，都我们的国王陛下都在他们的企业中拥有股份呢……
早先得到我们通知的阿尔弗雷德·克努伯先生在他的办公室接待我们，我们跟着他的秘书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的陈设简单而且整洁，呈现出一种富有效率、锐意进取的商业精神。没有多少对自己的财富的炫耀，也没有高高在上的骄傲。不过事实上就历史而言，他们也确实没有多少可以炫耀的。
“海因里希？”坐在办公椅上的克努伯先生笑着站起来向我问好，“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看见你……”
“亲爱的阿尔弗雷德叔叔，我也很高兴如此，”我走过去拥抱他，“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
“上次看见你还是在洛格西特男爵夫人的舞会上吧？记得你当时说你将要去巴黎。恩……现在有精神多了。”克努伯先生微笑着柔声对我说，仿佛真的很关心我的精神好坏与否似的。
“谢谢。”我点头致谢。
西门子先生也走上前来向他问好——他们本来就认识。
叙旧寒暄一阵之后，克努伯先生敛起了笑容。
“亲爱的海因里希，既然你是跟西门子先生来的，那么我想我知道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典型的商人式的直截了当，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
“是的，我来这，是想让您同意和我合作的。”我也只得正经地回答。同时看了看旁边的西门子先生。“您知道，我正和西门子先生合作经营了一家公司，专门生产……”
“专门生产一种新式反应炉？”克努伯先生接口。“据说是这样的。”
他知道西门子先生在做什么应该也不奇怪。
“确实如此，我们应用了一个大学教授的技术专利，生产一种新式反应炉……”我耐心地解释，“它能够使得反应炉的重量、体积和能量利用效率大大提高……”
“恩？”克努伯先生果然有些惊讶，眼睛里精芒放射，直视着我。“有带了技术资料吗？”
我对西门子先生做了一个手势，他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将具体技术资料递给他。
“晤……很不错……”他慢慢地仔细翻阅文件，一边翻阅一边嘴中还在不自觉地嘟哝着什么，“确实很新颖，技术确实很领先……”
“确实，”西门子先生接口，做出结论，“这必将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东西。”
克努伯先生交文件交还给我们，看着我们，“所以，你们打算？……”
“所以，我们打算和您合作，”我马上回答，“我们生产反应炉，您负责生产安装着这种反应炉的列车。我坚信，用不了多久，我们生产的这种新式列车将驰骋在整个欧洲大陆。”
“哦？”克努伯先生挑挑眉毛，“我认为你们完全可以自己来做这种列车啊？我也相信它绝对不会缺乏市场。”
“那样我们还要和您竞争，还要自己再慢慢摸索经验生产，还要继续投入投资……”我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我认为这很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和您合作来得舒服……”
“呵呵，很高兴您对我们如此看重。”克努伯先生看来很高兴，“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西门子先生问。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浪费大量时间与资金去改装自己的列车车头呢？我需要那样做吗？”克努伯先生略有些傲慢地昂首看着我们，“与其用那么多的资金去改变列车的生产，我还不如用这些资金投入到研究，自己研发自己的新式反应炉——专利权在自己手里总会比在别人手中要令我舒服。”
“您当然可以这样做，”我回答，“自己研发确实比受制与别人要好得多，我同意这一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很浪费时间不是吗？”我笑着问。
“海因里希，我相信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克努伯先生也笑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急性子。”
“只是国会如果通过了新的铁路提速法案呢？”我看着他，“而且是在不久的将来……您知道，自己研发得要很多时间，不是吗？”
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克努伯先生大为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冷冷地回答，“如果芬克先生赢得了选举的话。”
“难道你给他？……”克努伯先生似乎比刚才更加惊讶了。
我很高兴能让克努伯先生再次感到惊讶。
我笑笑，没说话。
克努伯先生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声回答：“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海因里希。”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西门子先生也大喜。
“现在看来真的是年轻人的时代了，亲爱的海因里希……”克努伯先生看着我，“我是在说真的。”
“我很高兴您能这么说。”我马上引用他的原话回答。
然后我们两个轻轻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还要等什么呢？”西门子先生马上说，“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签定一个协议！”
“确实很好。”克努伯先生回答。“我不反对这个。”
马上进入了讨价还价的具体问题讨论阶段。
于是仅仅是在二个小时之后，莱因哈特-西门子公司正式与克努伯公司合作，生产新式列车。
这不仅仅是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我们都这样认为。
几个小时之后，我回到家中。心情一片大好，甚至觉得这个阴郁的天气都变可爱起来。然而……
十分钟之后，我坐在宅地大厅里，冷冷地看着垂手不安地站在身旁的小哈尔默，心情愤怒到再次想摔杯子。
“那些贱民……那些贱民又说要罢工？”
“是的。”小哈尔默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些矿工又想要罢工。”
“不论什么理由……我都不再能接受。”我站了起来，直视着畏缩的小哈尔默，“这次我都不再容忍……叫他们去死！！！”
于是一瞬间，整个宅第都回荡着这个声音……
“叫他们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