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你是不是在生灵儿的气呀?”顾絮灵在回廊里靠了过来,语气带着万分委屈:“姐姐病的时候,灵儿被禁足在清云堂里给姐姐抄经,才不能去看姐姐的,姐姐你可别怪灵儿了。”
如果是上一世她听到这番话会怎样呢?一定会为顾絮灵被连累而愧疚,毕竟那的确是她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这怎能怪妹妹呢,姐姐在病中不知情,若不是定会为你求求情。”沅芷转头悠悠然地扫了她一眼。
顾絮灵最恨顾沅芷这个样子,什么事都超然于人的表情,感觉一切尽在她手中都不屑于看一眼,只能忍着气一副欢喜:“谢姐姐,姐姐还是如此疼惜灵儿!”
沅芷冷冷地瞧着顾絮灵假惺惺的做派不由得有些不耐,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道:“你先回西府吧,这离元月院也不远了。”
顾絮灵原是想跟着顾沅芷回元月院顺便讹几样精致的东西回去,没想到走到一半就被赶回去,不免有些讪讪然,想起在寿安堂她一直面色不善,此时看她不耐,为了不惹她厌烦,就很知趣地应了。
本来顾絮灵也气着,也省了跟着继续糟心,但还是装作很体贴一样吩咐流云和后面几个丫鬟婆子给沅芷打好伞免得让阳光刺了眼。
看着顾絮灵转身往另一边走后,顾沅芷放慢了脚步,她贪婪地看着这一路的景致,重生以来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是害怕这是一场美梦,梦醒来面对的还是满屋刺鼻药味的阴郁内室。
晨光熹微,已入深秋的国公府仍然是一派生机,轻风拂过,轻柔地吹起她衣带裙角,缠绕着一路花木草香。
顾沅芷心里莫名地安稳,泪却掉了下来,只愿此生千万莫要再负好光景,心里深叹道。
流云此时在旁给顾沅芷打着伞,突然看见顾沅芷落泪先是一愣后是急心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沅芷忍住酸涩,抬头望向不远处,精致如画的景色里,元月院露出的木雕楼一角:“我重新捡回了以前不慎丢失的一件珍宝,我怀疑这是不真实的,结果的的确确是真的,我很开心。”
流云一惊,误以为顾沅芷真的不见了什么东西现在才找回来忙道:“小姐,可要奴婢去查一查为何丢失,是何重要物品,以后可要交由奴婢收好?”
“不用,这次我自己会妥善收好。”顾沅芷这会已行至元月院,守着外门的两个丫鬟忙向顾沅芷行礼。
顾沅芷在门前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牌匾,字体极为清雅大气,这正是出自当今皇后之手。
元月,元月,正统的月亮,正是昭示着顾沅芷在她心里的地位。然而上一世皇上病故,那人登基,皇娘亲被软禁,她是喜大于哀的。
她轻信了那人说的,太后娘娘妄图垂帘听政最后被软禁。
是的,在她离开将军府后,他还是有耐心来见过她几次,给她吃定心丸,希望她不要在他还未站稳的时候闹将起来。
她哪里想过要闹,她对他有无限的信任。
顾沅芷现在想来觉得自己也真是愚蠢至极,真真狼心狗肺,也活该受那噬心之苦。
现在她身子已大好,不如明日就递牌子进宫陪皇娘亲说说话,她从病以来皇娘亲在宫内也一定很心焦。
顾沅芷默默想着,从外门走向垂花门再走进抄手回廊,一路上的丫鬟都规规矩矩地行礼,竟和常荣院精心调教过的也无甚差别。
顾沅芷回头淡扫了一圈才继续走向正房,此刻她心里却疑惑万分,她醒来一直在内院未踏出过外门,原以为现在还只有内院还没来得及安插人进来。刚才仔细一看,就连外院的这些人也还不是她长大后跟随她的那一批。
但顾沅芷完全想不起为什么这些人又给换了!这事一直困扰着直至她净了手洗了脸也毫无头绪。
“流云,我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是交由谁管?”顾沅芷皱着眉,有些头疼,她上一世根本不管这些事,所以这些人的去向她根本毫不在意。
“我呀。”流云有些疑惑地回答道,“小姐,怎么了?可是流云安排得不妥当?”
“不,都从哪里来的?”顾沅芷看了一下觉得这一批不亢不卑行礼也是十分规矩,要比她后来带进将军府那一批一天到晚搞得院子乌烟瘴气的要好得多。亏她一直觉得她院子的人这么会惹事也是为了帮她气将军!
顾沅芷想起以前的自己也真是气得发笑,将军一定为她的胡闹感到头疼不已吧。
“小姐落水后,老爷把你原先院里的都赶走,又带来一批,听说都是老爷下手里给挑上来的,夫人还特意去求了皇后娘娘派了宫中的嬷嬷亲自来教习过几日的,小姐看着可是觉得还规矩?”
“嗯,很好。”上一世流云嫁出去后,接手管她院子的是皇后娘娘派来的钱嬷嬷,顾沅芷瞧着正委身给她换衣裙的流云,样子清婉端丽,眼里一丝不苟,实在是瞧不出是有何不妥。
“那嬷嬷听起来倒是不错,叫什么?可是回去复命了?”
“是叫徐嬷嬷的,小姐一醒来就带人回去复命了。”流云看着正沉思的小主子,心里也是惊诧万分,这几日和夫人聊起小姐醒来性格大改观,比之以前懂事聪明内敛了。现在这样看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也知道注意院子里的事了,而且也很是体贴夫人,这样真好,夫人终于不用整日为小姐不亲近她而伤心难过了。
居然不是那钱嬷嬷,顾沅芷没留意到流云闪闪的泪光,她深想了一下这钱嬷嬷跟随自己以来好像都没有帮她调教过院子的人,并且放任她院里的人和将军府的下人作对,每每出现冲突因着将军宠爱她惩罚的也都是将军府那边的下人,这更助长了她院子的人无法无天,那时候可以说她院子里的都称得上将军府里的半个主子。
顾沅芷敢肯定上一世她离开后将军府的下人一定会偷偷放鞭炮庆祝。
换好衣服后顾沅芷窝在贵妃椅里休憩,看来这一批人不是在流云手中就给弄出去了,应该是那钱嬷嬷做的手脚。
就不知这钱嬷嬷现在在宫中哪处当值,不过应该是皇娘亲信任的人才对,不然也不会安排过来给她。也不知是和那人有关系还是进了国公府后被西府收买了?看来进宫一趟很有必要了。
东府这边自顾沅芷醒过来后便一直喜气融融,而西府则一片惨淡,尤其今儿出了晨早请安一事后,西府的下人都提着胆子做事,主子们今儿脾气都很不好,稍有不慎被打骂一下那还是轻的。就譬如府里的五小姐如今都砸了三个花瓶了,还罚了身边得脸的大丫鬟雨橘姑娘两个月的俸禄。
“六丫头还没闹腾完?仔细传了过去让人家听了笑话。”
寿安堂里顾老夫人屏退左右,正端了一杯参茶喝着。
“儿子会让以芝指点她的。”
顾老夫人下首坐着的正是下了衙门回来的顾二老爷顾序,他口中的以芝正是二少爷顾知松和六姑娘顾絮灵的生母顾二夫人甄以芝。
“序儿,你可看清了?我们的成败就是要以内乱外。顾睿的弱在这内里,旁的为娘没有给过你太多的助益,只能在内里搅得他不安宁,你才好大施拳脚。娘知道你苦,但也苦不了几年了。”
顾老夫人看对长相儒雅内敛的儿子满是愧疚,他自小聪慧过人,然而在老国公爷眼里顾睿在国公府地位是不能被任何人动摇的,任何人都不能比顾睿要出色。
她唯恐老国公爷知道会阻断他的官路,所以一直要求他藏拙于人,这也让他一直以来遭受了很多歧视,没人知道她的儿子比任何人都出色得多。
“娘已经为儿子做太多了,一直以来让娘受委屈了,做儿子的一定会为娘亲报仇雪恨的。”
顾序也已经迫不及待要铲除东府了,如今就连一个小丫头也能踩他西府脸面,真是好得很。
“序儿,我们只需要一个契机了。”然而这个契机却不知何日才能到,顾老夫人想着揪得手里的锦帕都撕裂了一处,到底还要多久!他们已经受够了!
“娘,不会远了。”
就算契机还没到,他制造一个也无妨,比如一个赏识他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必须能与国公爷抗衡,并且和他一样厌恨着国公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