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门。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着通红的灯笼,门前打扫了数遍,青石板路擦得锃亮,又有三个弟子来回洒水,哒哒响的车马飞驰而过,竟不会傍起半分尘土。
魏茂光和刘青正在门上贴着大红喜字联。刘青拿着刷子,分别在左右两扇门的正中刷上糯米浆。魏茂光将红喜字一寸一寸比划,来回端详,才极缓极缓的贴好,嘟囔着,“嗯嗯,这样就比较周正了,”退了两步,仔细看,“还是有些向左偏吧,刘青?”
刘青站在魏茂光身后,双手叉腰,很是无奈,“张盈盈不是嫁给你,别犯贱了,兄弟!”
魏茂光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盈盈是师妹,你脑子里不能有些干净东西?真是的。”
“人家不喜欢你,你装啥痴情汉子,没出息。”刘青语调甚是嫌弃。
“她喜欢谁和你没关系。”
“就像和你有关一样。”
魏茂光扭头怼道:“是啊,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我喜欢谁是我的事,都不用你去操闲心。”
“啪”,刘青把手里的刷子狠狠扔下,骂着“贱货”,径直转身。
魏茂光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嗯嗯,喜联贴得很好,我再去忙些别的事情,收拾院子吧……”
却听得一阵紧密的马蹄声,伴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十几匹高头大马奔来,最前面是孙奇庸,他身材瘦小,被马头挡住大半个个身子,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提着刘青。刘青左右摇摆,接连喊救命。
也怪刘青赶得巧了。孙奇庸正带着十个武林高手奔赴清澜门,在宗门外,看到刘青,顺势把他掳了。
孙奇庸背叛清澜门的事情人尽皆知,此时他以这种方式回归,傻子也知道来者不善。
魏茂光不是特别聪明,却不是傻子。
他自知不是孙奇庸的对手,深刻明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深刻内涵。撒丫子就往院里跑,大喊:“师叔祖把刘青给逮啦!”太过慌张,差点被门槛绊倒,连滚带爬还是进了院子,留下身后孙奇庸等人的哈哈嘲笑声。
孙奇庸在博州生活十余载,早就把清澜门摸了个透。这次再回博州,是二师兄清柳的主意,他向逸尚掌门进言:孙奇庸在剑门这么久,对清澜门了解甚深,这个门派武力低微,可以派孙奇庸去威逼,既无损剑门声威,也极可能得到顾海潮剑法。逸尚思虑之后答应了他。
只是逸尚并不知,孙奇庸已经服了清柳的毒药,完全听命于清柳。清柳有自己的算盘,若顾海潮的剑法真的被孙奇庸拿到,他必须献给自己,自己学会之后,再撕去大半,残本献给逸尚。
可见,坏中自有坏中首。
清澜门外的孙奇庸也没闲着。他猛然把刘青向前扔出,嘭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砸开,然后纵马踏过门槛,身后的一行人也是一般的动作敏捷。呼呼呼跃入门内。
孙奇庸力道奇大,刘青被重重砸倒,眼前一片乌黑,只听得马蹄声震耳,却难以爬起。孙奇庸的大马高声嘶鸣,重重踩在刘青胸膛,刘青前胸瞬间塌陷,两排肋骨破体而出,像蜘蛛张开的爪子,又有两马压过,将他手臂踩断。这些个豪强笑声不绝,碗口大的马蹄沾满鲜血,在青石板上刻成一朵朵炫目的红花。
孙奇庸骑马直行,不去管门中三三两两的弟子,纵马直上,踏着台阶奔向演武堂,厉声高喝:“钱师兄,还不出来迎接?哈哈哈!”
钱若尘当然不会出来迎接,他正在后院和夏侯渊品茶。
望着窗外打扫卫生的弟子们,钱若尘叹道,“张盈盈飞上麻雀变凤凰,不知祖坟上冒了哪门子青烟。”
夏侯渊深深喝一口茶,“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清澜门都是莫大的好事,靳府独子是您的徒孙,儿媳是我的徒孙,和靳府攀上这层关系,以后谁再招惹咱们,那就是和官家为敌。”
钱若尘点点头,“虽说如此,江湖庙堂毕竟是两条并行的道路,咱们还得强大自己。”
夏侯渊道:“师兄啊,可别提那些徒子徒孙啦,没几个成器的,最近孙奇庸偷人家剑门的剑法,烦人!我他妈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敢骑在剑门头上拉屎!老王八嫌年岁长了?”
钱若尘点头,“英武如先师,同剑门逸尚比武,还得先敬拜帖认晚辈,”他向夏侯渊斜了斜身子,悄声道:“不过,要说明目张胆重重扇剑门一巴掌的人,倒还真的有,而且还是我们清澜子弟。”
“啊?”夏侯渊捏住茶杯。人的名,树的影,剑门两个字代表不可侵犯。
“杨继堂?”钱若尘有些肥大的嘴巴一字一顿。
“他不是已经被咱们废了?”夏侯渊满满的质疑。
钱若尘摇头,“有没有听说过屠龙大会。”
“听说了,万马帮搞出来的名堂,这和杨继堂有什么关系?”
巨鲸帮和万马帮是南北方最大的帮派,有“北万马、南巨鲸”之称,人数众多,不乏好手,较之清澜门当真是高山仰止,夏侯渊以为杨纪堂傍上这个大靠山,十分好奇。
钱若尘慢慢解释:“万马帮,在我们眼里确实是庞然大物,但阳神宗是何等的存在,阳神四使跺跺脚,江湖也会震三震,四使之中任何一人便能血洗万马帮,可是,万马帮竟然敢兴师动众杀掉青龙骆野这位四使之首,不怕阳神宗报复?你想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寿星老吃砒霜——找死,那就是万马帮不得不为,他们被人当了棋子。”
“还有人敢拿万马帮当棋子?拿万马帮做棋子的目的是什么?这和杨纪堂又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谁能通过这场屠龙大会得到最大的收益,谁就是执棋者。屠龙大会邀请的观礼者皆是阳神宗和青龙使的仇人,屠龙大会上,朱雀神使宋玉、神武堂主任风子、兵戈堂主裴旻去救骆野,如若这几人连同骆野尽数伏诛,阳神宗四神使可去其二,五大堂主亦去其二,如此,阳神宗势危,天下唯剑门独大,何况这场大会,剑门五清有三人参与,这样还猜不出来吗?这方棋局的执棋者定然是剑门。只是,在宋玉等即将伏诛之际,你猜发生了什么?”
夏侯渊急不可耐,“师兄,别卖关子了!”
“江湖传言,在一片打杀之中,杨纪堂重伤清枫,救出骆野,至于宋玉、任风子、裴旻之辈,无一死亡,剑门满盘皆输。”
夏侯渊惊讶万分,额头流下两滴冷汗,“清枫可是剑门五清之首!您,您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我开始也是不信,甚至想过,这位高手是否与我清澜孽徒同名同姓,又打听了许多人,确然是他无疑,所以啊,我最近一直担心他会来找我们的晦气。”钱若尘长长叹气。
夏侯渊沉思了一会儿,道:“不会的,杨纪堂重义气,况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会招惹咱们。”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
钱若尘正烦躁,带着吵嚷的语气喝道,“什么事?”
“掌门,出,出大事啦!”小徒满脸汗水。
“什么大事?急成这个样子。”钱若尘撇嘴。
“孙,孙奇庸带着,带着十几个人杀来啦,还把刘青师兄给,给杀啦!”
“什么!”钱若尘神色骤变,急促站起,向夏侯渊道:“师,师弟,咱们一块儿吧,一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