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杨纪堂向祖宗灵位磕了三个头,呆坐一会儿。想起当年虽然贫寒,奶奶却经常打扫屋子,家里总是一尘不染,杨纪堂拿起抹布、扫把,打扫起屋子。
一个小小的土房子,不过一张烂了一角的桌子、三个已经乌黑的木头椅子,还有墙边的土炕,以及挨着床尾的木头柜子。
很快把桌椅板凳擦干净,打开墙角木柜,见里面凌乱堆积着祖母的衣服,俯下身子把衣裳抱出来,挨个叠整齐。
只是一件紫色的长袍,上面没有一块补丁,唯有衣角的暗黄,昭示着长袍已经年岁很大了。这件衣服,杨纪堂从未见奶奶穿过,好奇的把长袍拉出,啪一声掉下一个粗布的行囊。
将行囊打开,只有一本书和一封信件,书的封页也着‘逍遥游’三字,翻开书本,竟然是有关轻身功法的招数和心法,读了起来,大为震惊,其中精妙闻所未闻。
逍遥游总分三篇,第一篇鲲鹏决,习之步法迅捷,身轻如燕,第二篇乘风决,习之随风而动,飘忽若神,第三篇御气决,习之融于天地,无声无息,三篇虽为递进,却各有用途。
奶奶身体孱弱,怎会有这么高明的武功典籍,杨纪堂虽感诧异,还是大略读完,又将信件打开,上写道:“闻香吾妹,见信如面。兄已知命不长久,草草一生,得你青睐,实为人生极大幸事,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二人既不容于世,抗争亦属徒劳,万事皆因我而起,却让你蒙屈,凌风百死莫赎,危急存亡之际,我必再护你一时周全,妹虽仗义豪情,也当早日离开这江湖是非,与吾天涯相忘,余生尽可承欢。兄一身轻功,全赖‘逍遥游’功法,现赠予妹,望见物如面,凌风绝笔。”
杨纪堂放下书信,想道,“按信中的意思,奶奶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吗?既然是正邪不两立,奶奶究竟是正还是邪?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父母和祖父被人杀害,也与当年之事有关么?”,许久,不得要领,又想道,“家人都是本地的老实百姓,之所以被高人所杀,不可能与这个凌风无关,回头打听打听凌风何许人也,未必无所获。”
见逍遥游精妙无比,杨纪堂见猎心喜,索性仔细翻阅、逐句练习。
第一篇鲲鹏决有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种步法,两步相合为一走位,如此便是八八相济,共六十四位,乾坤相激,离艮为贲,震坤归复…合周易之术,每处走位又有周身九方变化,天地相继,山泽相继,风雷相继,水火相继,缺一而不可。
乘风决更为繁杂,有七十二招身法,每招三百六十种变化。御气决却又返璞归真,只有九字箴言,分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借内功真气,并将前两篇招数结合,练成之后可达无所不可的最高境界。
每种武艺的心法各不相同,内力所行经脉自然不同,纵是内力深厚之人,新习得一门武艺,也要摸索许久。只是,杨纪堂早年被王忠玄封了内功,不知如何积累内力,每天感受着点滴真气运行,对真气在经脉中如何行走,已颇有造诣,此时因祸得福,将内力按逍遥游的路子运转,丝毫不觉困难,不到半天功夫,已将前两篇内功口诀内气行走之法大致掌握。只是御气决对内力要求甚高,杨纪堂内功虽强,也达不到御六气之力。
道理甚是简单,便如身高体壮之人,一时之间也难将线头穿入针孔,幼童经常习练,却能毫不费力。
可第三篇御气决是一力破十会,罡则坚硬如铁,柔可似若无骨,疾又百里一瞬……类似七剑决,必须有旷古烁今的极深内力才能为之。杨纪堂不知道的是,纵然当年曲凌风,也只学会了前两篇,第三篇御气决中的‘九字箴言’只摸到了门槛。
奈何杨纪堂腿脚不利索,只能将步法背了下来,待日后身子骨恢复了,再仔仔细细一字一字好好深究。将逍遥游背了几遍,又连同书信装入布囊之中,塞进橱柜。
夜深人静,皎洁月光映在积雪之上,将黑夜缀满了清光,杨纪堂出了院子,在门外柳树上折了半指长的树枝尖,中间掏空,只留树皮,当做短箫放在嘴边吹奏。
声音如春日鸟鸣,婉转动人,起初清灵,而后低沉,终时呜咽,沉思着年少的时光,杨纪堂物我两忘。
身后传来女子声音,“杨公子好有闲情逸致,”杨纪堂转过身去,见一黑衣女子牵着骏马,正是之前劫掠自己、讨要剑法的人。
杨纪堂心中说道:“我刚才太过大意了,竟然没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只是刚浸了哀思,虽有些讶异,也未惊慌,缓缓说道:“在清澜门的时候,师父用玉箫吹曲子,很好听,我吹的不成曲调。”
女子也似不愿破坏这哀愁的氛围,低声道:“你吹的也好听。”杨纪堂道:“谢姑娘夸奖。”
女子稳了心神,声音大了些:“把剑法拿来吧,我饶你性命。”
杨纪堂道:“姑娘,你还不明白么?我宁愿废了手筋,也要自证清白,还稀罕什么剑法?如果真是我拿了,当日在博州,早就被剑门要走了。”
女子怒道:“那剑法去哪了?”杨纪堂道:“前因后果我在清澜门都说过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姑娘痴迷剑法,难道没听说过吗?还是害怕孙奇庸武功高,才一直纠缠我?”
女子冷哼一声,说道:“武功再高我又何惧!当日你坏我大事,本已该死,给我把剑法找来,尚有一丝活路。”
“你抓着我不放,还是怕孙奇庸武功高,”杨纪堂存心挤兑,想让女子去找孙奇庸的麻烦,放过自己。
“我…我能找到孙奇庸,早就找了。”
“姑娘夤夜来访,我猜是等我大哥他们走远,才敢过来吧,说来还是欺软怕硬。”
“还想拿易嫁轩吓我吗?我虽然打不过他,杀你可是不难,”女子恼羞成怒。
“纵然杀了我,又有何益?”
“你扰我大事,已然该死,既然不知道剑法在哪,索性杀了!”
拔出腰间短剑,直刺杨纪堂前胸。杨纪堂四肢尚未痊愈,步子不能自如,后退半步,踉跄着坐倒在地,算是躲了过去。
女子剑法极为凌厉狠辣,变化无穷,只出了三剑,便指左打右、指右打左、指上打下,仿若三四把短剑同时出招,剑尖直指周身大穴。
杨纪堂不只如何躲避,只能用手肘半撑,连连后爬,女子位高权重,说出的话便是金科玉律,连个“不”字都很少听过,只是被杨纪堂连连奚落。
女子心想:“杀了他?太便宜他了,难解我心头恨!”存了戏弄的心思,连连变招,杨纪堂手足无措,左右上下挥舞不停,手上脚上被划破几处,女子连连大笑。
狼狈之余,杨纪堂狠下心,不顾朝自己肩膀刺来的短剑,内力灌体而出,右手直击女子前胸。
身负玄门正宗内力,又在山中吃了释迦果,内功已然不低,十层内力击出,女子顿觉大力扑来,躲避不及,短剑偏出三寸,在杨纪堂左臂划了道口子,而自己退了两步才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