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猛蛟山的大寨中,站满了人,看大厅里,也有十几个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一群妇女正和她们面前的男子相扶痛哭,看得那堂上太师椅上坐着的包袍少年唏嘘不已,看他眉头紧皱,似乎看见眼前的情景很是痛心。
那太师椅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个人,左边那人一袭布衣,但还是掩盖不住那眉清目秀、鼻直口方、温文儒雅的出众气质,正见他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右边那人看上去威武不凡、浓眉大眼、一张方脸上满是英气,再看他虎背熊腰、肩宽膀阔,一看就是出众的人物,此时正在与左边那人搭话。
厅下那些哭泣的男女不一会儿就相拥着出门而去,厅堂两边还立着十几个相貌出众的男子,虽然看上去面色憔悴,但是精神却很是饱满,个个眼神中光芒四射,似乎是看到什么希望一样。
这群人正是李祚一伙,左边是他刚解救的末日状元王知训,而右边那位就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虎将郭开平。堂下站着的那十几人正是那牢房中不可屈服的有骨气的男子。
不多时,只见一群人又搬了七八个椅子进得大厅来。李祚吩咐众人坐下,又寒暄了几句,早有人端上茶来,众人都开始喝茶。
李祚对着左边的王知训说道:“状元郎,想你本是荆州人士,不知为何流落至此?还被贼人抢上山来。”
王知训见李祚发话,慌忙道:“小人只因承家父教诲,也勉强习得些诗书,心想着把这微末本事报效朝廷,也不枉费来这世上一遭。只是哪想到国家动荡,大厦倾覆,小人也就沦落至此。”王知训说完长叹一声。
李祚虽然没有感受到这种落魄失意,但是也要表达的感同身受一般,做出悲切的表情。
想自己乃是大唐的小皇帝,祖宗三百年的基业被贼人窃取,导致河山破碎,多少人身似浮萍,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都伴随着他们。自己又是名义上的最后一个皇帝,自家的基业被毁,自然要表露出异于常人的悲伤。
李祚凄然:“那状元郎何时又到了这里?”
“哎,想我虽然本事不济,但一腔热血却是躁动不安,半年前国贼朱温僭越称帝,想那国贼残暴不仁、荒淫无度,治下百姓苦不堪言。小人观天下各镇节度使,都阿谀奉承于朱温的淫威,只有少数的几镇还算是有点骨气。并且也算是有点忠义之心。”王知训说道。
“这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先生可否细细讲来,也让我们知道现今天下的局势。”郭开平说道。常年在深宫中的他对天下大势却是没有多少见识。
王知训抱拳:“话说这朱温传诏四方。独有四镇未服,仍然奉唐正朔,且移檄讨梁,兴复唐室。这第一镇就是统领河东军的晋王李克用,现正据住云州,统兵二十万,不服梁命,一力讨贼;这第二镇便是统领凤翔军的岐王李茂贞,虽不及晋王势大,但亦不服朱梁,现今仍称天佑四年,对抗朱梁;这第三镇乃是淮南军的统帅吴王杨行密,因殁了,现今其子杨渥嗣职,因见晋王、岐王不受梁命,亦仍奉唐正朔,称天佑四年;这第四镇乃是西川节度使王建,因剿黄巢有功,得补禁军八都头之一。嗣如蜀并有两川,累封至蜀王,唐亡后不受梁命,并因为天佑为朱氏所改,不肯遵从,但称今年为天复七年。”
李祚闻言暗暗点头:“这四镇之中,状元郎以为如何?”
王知训闻言:“小人观这四镇中,自立独大者多,真忠义者少,蜀王地广,又远离各路军阀,怕是迟早称帝,岐王也是野心勃勃,奈何势力最弱,而且处于是非之地,虽有称帝之心,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够,这吴王也自然有称霸一方的打算。在小人看来,唯有晋王李克用还算是真忠义,又闻晋王以仁义治军,以善举爱民,深得兵拥民戴。但凡有识之士,大都慕名而投。小人之所以流落到此,就是准备去太原投靠晋王的,没想到却被贼人给抓上山来。”
李祚见王知训把天下大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也会看人,心下大喜,看来自己还真捡到宝了。只是眼下这自己才是最弱的,要走下去困难重重。自己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看着眼前二人,好歹还是有一丝安慰,既然自己要落地生根,也不急,只管慢慢的发展壮大便是,管他前面是狼是虎,李祚下定决心要一刀一枪的把这大唐盛世夺回来。
李祚忽然想起这乱世不止这五股势力,忙又问王知训:“状元郎,我闻现今除了这几股势力,还有其他各镇,不知状元郎可有耳闻?”
王知训闻言说道:“除了上诉四镇,其余还有五股势力,这吴越为越王钱缪据守,据杭越两州;湖南节度使马殷,据守湖南;荆南为陕州人高季昌据守,为荆南留后(副节度使);福建为光州人王审知据守地,如今为琅琊王;岭南为闵人刘隐据守地,被朱温授为节度使。这五镇中,高季昌和刘隐都为朱温效力,吴越、湖南、福建不于朱温交恶,乐得袖手旁观,自己做自己的土霸王,所以这天下如今分成十股势力,但大部分都是朱温的范围和优势,所以其余讨伐朱温的诸王都是极其艰难。”
李祚闻言点头不语,想自己如今没有一点家业,还被困在这朱温的势力范围,要想发展壮大,还真不是好办的。
只是如今这曹州混乱,又是朱温名义上分给小皇帝的,倒是一个可乘之机。李祚打定主意,要给朱温来一个中间开花,背后放箭。
又说了些话,李祚心中打定主意,看这山寨却是不错的一处根据地,如今自己无落脚之地,那只有自己来开辟了。
看这堂下坐着的十几个人,李祚开言道:“诸位,如今天下大乱,战争连绵不断,诸侯争霸,遭受苦难的永远是老百姓,这乱世之中,难有仁义之师,只要这战争不休,天下难有太平之日,小弟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闻言都是起身道:“大侠尽管讲来,我等性命都是大侠所救,只要大侠一句话,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得众人都是义气当先的汉子,李祚心里暗喜,开言道:“我看如今大家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也没有个去处,小弟想留各位在这山寨上,与小弟一起拼尽此身力气,尽可能的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多救一些人也是善举,不浪费了我等一腔热血,若是能发展壮大,不仅能在这乱世之中自保有余,还能保护更多的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李祚说完扫着众人,众人见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说的情真意切,看他年纪轻轻,无论人品武功,都是世所罕见,又见他如今有这般大志向,更是仁心善举,众人都大为折服,直表露愿意相助,共同经营这大寨,为更多的流离失所的人们提供避难所。
王知训看了李祚一眼,心中更加的钦佩,暗想小皇帝如此仁心善举,有勇有谋,虽然眼下落魄,但以这份胆识,要想成事也不无可能,当下下定决心要誓死辅佐小皇帝,施展毕生所学,把自己的抱负压在这小皇帝身上了。
郭开平更是没有二话,那是他毕生的希望。
李祚见众人都有意,心里也暗自开心,想自己终于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不仅得了一个可以安邦治国的相才,又得了这十几个好汉相助,看来要发展也有希望了。
李祚看着外面那几百人,心中一个想法升起来,他叫郭开平领着几个山上的人去抄了钱库,共得银钱三万三千多两,郭开平带人抬了银钱来到大厅,李祚点了下头。
李祚来到台阶上,扯开嗓门儿道:“各位,我有一个建议说给大家,请大家听了仔细考虑再回答我。”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虽然对于眼前这人他们不知底细,但是却见识过这人的厉害,大为震慑。
李祚见状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天下没有一处安生之地,我看各位都是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人,如今我欲在这山寨经营,只是事先说明我们不干那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励精图治,开辟山寨,安身立命,也为更多的人提供避难之所,再图壮大,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见说都是面面相觑,有的欣然点头,有的犹豫不决,原因还是怕李祚跟前任那些大王一般行径,那还不如下山去流浪的好。
李祚见状说道:“我也不为难大家,如今我查看了府库,这山寨还有些钱粮,愿意留在山寨的,每人二十两纹银用来安顿,若是不愿意留下的,我也给每人十两银子作为盘缠,各位可随意离开,各位考虑好了,要留下的站到左边去,不愿留下的站到右边去。”
众人见说,才知道这少年说真格的,眼见有不少人都站到了左边,只见那威武不凡的男子正带着十几个人在派发银钱,众人见了哪里还会犹豫,想自己本就是流离失所,每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只因良心还在,才不愿干那坏人性命的勾当,如今这少年一心只想做些仁义善举,而且言出必行,众人心里也放开了芥蒂,只看所有人都站在了左边,李祚一见心中欢喜。
郭开平更是兴奋异常,想自己多久没有统兵了,早已是心痒难耐,他点了一下人数,总共有四百一十二人,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当兵却是极佳的人选。
除了后山关着的那五十个兵丁,众人现在都是欢天喜地的参拜新寨主,李祚想到自己终于有了这几百人的队伍,心里欢喜不已,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号令过这么多人,现在成了他们的主子,难免兴奋。
这时王知训主动来分配众人的职务,他虽然看到自家小皇帝如今却成了山大王,心里不自在,但是好歹这一伙人有个归属,小皇帝也有了这一点根基,也算是一点安慰。
自然而然,李祚作为山寨之主,坐大头领位置,王知训和众人都要郭开平坐二头领的位置,只是郭开平要推让给王知训,说什么也不肯就位,众人推让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李祚发言,王知训坐了第二把交椅,郭开平坐了第三把交椅。
李祚本来要那十几个较有骨气的汉子也依次坐头领的位置,众人见说哪里肯,只推脱自己这伙人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没有能力做头领,只是不依,李祚见劝说不动,也只好让步,叫他们先做一个头目,等将来立了功,再升任为头领,众人见说这才依了。
王知训心里寻思,虽然自己的小皇帝现在确实成了山大王,但是却不可叫的俗气了,他心里暗暗决定,也不征求李祚和郭开平的意见,直接站起来说道:“我观我们寨主气度不凡,又有郭兄弟这般武功高强的兄弟相帮,我们虽是山寨,却与别人不同,我想我们自古以来称为龙的传人,又看寨主威风凛凛,既是我们的统领,可称龙威大元帅,我等都是龙威军,你们说可好。”
众人见说都是大喜,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响亮的名头很是重要,自己也是威风,自然答应。
李祚一听,心里寻思这王知训还不是一般的聪明,虽然如今自己成了山大王,但是他却不让自己面子都没有了,考虑这般周到,确实难得。
李祚也不推诿,当下答应了,只提议让王知训做了龙威军师,郭开平为龙威兵马总管,寨子也更名为龙威寨,手下这几百人都是龙威亲军,那十几个头目各带领五十人,称为亲军指挥使,同属于郭开平。
寨子里的那些妇女,一部分是有亲人在这里的,不是丈夫,就是哥哥或者弟弟,既然他们都留下来,自己们也是不肯走了。
李祚倒是巴不得他们留下来,这些妇女惨遭蹂蹑,心里千疮百孔,自然不愿意出去见世面,所以留下来是最好的归宿。
李祚打定主意,让人把这些妇女都分配了职事,一部分分在伙房,专门为山寨张罗伙食,一部分作为专门负责山寨的卫生和洗衣服等家务,剩下的一部分跟着兵丁们开垦荒地,种植蔬菜水果,众人无有不从。
至此,李祚的小国寡民稍微有了一点规模,李祚心中也是很期待未来的道路,究竟自己能带他们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李祚很期待自己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