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还有什么人,对着灯花失了心神?
书房内,瑞克。车恩。圣男爵,面前并排摊开两个兽皮卷,孤自枯坐。
左手边的兽皮纸是血腥盗贼团覆灭的导火索,上面标记着中央山脉深处的某个地点,那里,就是传说中的众神之战在格洛丽亚大陆最后的战场,也是大陆公认的最为显赫的大宝藏的地点。这点瑞克深以为然,因为他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那么那从未有人踏足的所在的一片普通树叶当然也会珍贵无比,更别说还有神器遗落的可能,可是他又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不敢关心。尤其千百年来无数个体力量强悍的存在和总体力量显赫的势力对中央山脉的各种目的的探索从未中断却从未有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面前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就是现实明证,血腥盗贼团那等势力就是因此覆灭的,而上面的不下一百种不同笔迹的各种说明也表明了之前的拥有者横死的命运,更何况这等莫名其妙的所谓藏宝图也许有无数版本也说不定呢,这就更让他对前人包括死鬼马里昂的冒险探寻嗤之以鼻了。
而地图的真伪和传说的可信程度还不足以让他困惑,更不至于牵扯他如此的精力苦思。关键是对照右手边琳达妙人代为转交的兽皮卷时,他发现这两个手卷在材质上有极大的相似性,也就是都是数千年前某个时期的产物——作为一个开发过上百个魔法转轴的魔法学徒,他对必不可少的辅助材料兽皮纸的认识可以说已经达到专家级的水准了,所以这点他可以确信。于是就有了困惑,这困惑的根源要从他对“禁忌”的认识说起。
作为一个魔法学徒,瑞克在几年前获得汉德瓦特老师认可的时候就被告知:“魔法世界烟波浩淼,瑰丽神奇,当你发现某个新的方向时只可窃喜,并切记慎思而后行,因为魔法师的超然是相对于俗世而言的,超出这个群体接受范围之外的,比如灵魂的堕落,必将不为所容。”
他明白老师话中隐藏的意味:魔法师的世界不容超出常规的东西挑战,俗世的主流社会同样如此。
这就是他关于“禁忌”最直接的理解,在他看来所有相对独立的群体都有各自约定俗成的规则存在,所有意图打破现有规则的都将面临群体的起而攻之,也就是所谓的禁忌被触犯。对于这点他觉得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或者说辩驳的代价过大不是他愿意承受的,所以,虽然也意图打破常规但总还有所顾忌,比如劫掠小修女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么的势在必行,他肯定会放弃。
可是“禁忌”的力量又绝对不容小觑,当人面临这种举足轻重的力量的诱惑时,谁都难免动些心思,以前的他只是在有所顾忌之下没有主动向这个方面靠拢而已,但并不说明就没有过关注。他知道现在的魔法世界的发展是无数出类拔萃的人物经过数千年的努力才达到的层面,而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有些略显唐突的发现或发明是被人为地掩盖过去了。比如亡灵巫师这种职业在传说中的人魔战争后就消失了,这类以操纵死灵为主要手段的魔法中包含的意味过于恐怖和血腥,因为人家的魔法手段无视生死,还有生生不息的意味,对正统的魔法师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同时这也与世俗的道德标准相违背,不会为教会这等光明势力接受,简言之,亡灵巫师就是对整个世界所有其他存在的亵du,是最让人痛恨的堕落,绝对不容存在,绝对的见光死!
再比如,与之相近的不那么阴暗的一种魔法手段——精神魅惑,这种魔法手段的威力不足以造成惊人的效果,或者说在力量表现上并不会惊世骇俗,因为那不过是个三级魔法,初阶中段的魔法师的魔力水平就可使用,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行为而已,不过,这多少有些不人道,也属于正统魔法师的堕落范畴内的,所以也早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无疑问,老魔法师被温莎学院抛弃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包含禁忌的兽皮卷。
可是,难道魔法师的尊严或者世俗社会的道德标准真就不容冒犯吗?这个时候,瑞克不以为然了,因为相关的反例比比皆是啊:
比如精神魅惑,难道与嗜血术和恐惧术有本质区别吗?这些魔法手段操控的都是人的精神!说的再广点,那些权术大家比如一些国家的当权者以及教会,哪个不是蛊惑人心的好手?只是采取的手段不同罢了,一个以魔法手段直接控制人的心神,一个以外物或虚名间接影响,如此而已!
比如邪恶召唤,与流行雨之类的攻击魔法也没有本质区别,不同的是一个召唤的是死物石块儿,一个召唤的是威力更恐怖的活物而已。至于邪恶与否倒要另看了,他在上次的强盗团事件中不就是活生生吞噬了数百条生命吗?这与人道直接相悖呢!那么既然结果都是邪恶的,手段也就没有区别了吧?并且,他在邪恶召唤下看到了空间魔法的最原始雏形了呢,甚或,谁能说那种凭空转移的形式不是空间魔法发展的终极状态?这样一来,所谓的邪恶召唤更符合空间魔法发展的大潮了呢。
再比如,曼海姆先生不就是禁忌之下做出荒唐事,而今更被世人所容和津津乐道了吗?
瑞克为找到初步的借口而轻松下来。可是事情却也不多简单,因为他牢记着已经死翘翘的布赖恩特老魔法师在他的一个魔法笔记扉页的言辞:“不要试图走在他人的前面,除非已经确信跟随者众,并且无视被跟随者毫不犹豫地践踏。”
这也就是说成为众矢之有着无比的危险,别的可以不考虑,但是事关生命的绝对不能等闲视之。他同时又隐约看到了一旦投身到禁忌中去的后遗症了,可以想象,如果成功尝试了精神魅惑,那种事半功倍的效果一定会让他沉迷。是啊,如果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忠诚度,他还有必要搞那种迂回的“捆绑”措施吗?如此一来“技荒于惰”是必然的,也就是说他很难有心思一力发展个人的势力了。再说那个邪恶召唤,一旦成了,不管是不是就能招来让人恐怖的存在,就只是一般的魔兽威力都非同小可,那么斗气的苦练、魔力的冥想还有必要吗?
可是,人家马里昂都在并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孤注一掷地探险,那么他这个更有抱负的人怎么能放弃唾手可得的美事儿呢?何况他自认为是个有着非凡自制力的人,那么就更没有必要考虑这些不怎么相干的了吧?
再看看这两个同一时期的兽皮卷,难道说不是数千年前就存在了吗?毫无疑问,在被世人“禁忌”的程度上,它们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宝藏被发掘那等事情更是“禁忌”呢!而存在的就具有合理性,也可以说只有存在了的才具有合理性,尤其目前他已经越来越多地置身于危险的漩涡了,总要多出一份自保的能力才好,不然自己都不“存在”了,再谈及他人的忌讳以及被整个社会禁忌有意义吗?
就是这个道理!瑞克。车恩。圣先生终于想明白了,嘻嘻笑着,只觉得浑身轻松,并暗骂了一句:您还真是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想这么久,尤其,以前干过的“禁忌”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