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徐昊阳,就是那个林母口中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小孩儿,正在书房里,坐在宽大书桌后面的轮椅上,拿着周伟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仔细的看着。宽大的书桌显得尚未发育完全的徐昊阳愈发羸弱。但是,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没看到他的眼睛,那双远超同龄人年纪的眼睛,那里面有着孤寂、傲然、冷漠、还有恨。
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的脸一半在灯光的映照下露出坚毅的轮廓,一半隐于黑暗中,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森。其实,准确的来说,他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男孩子,短短的板寸头,黑发在灯光下温润如黑玉,斜飞的英挺剑眉,略显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总是紧抿的薄唇,这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优秀外形。
当当当,敲门声。
“进来。”徐昊阳头也没抬的说。
门无声的开了,门口站着保姆张嫂,她小心翼翼的说“少爷,您的牛奶热好了。”
“放这吧。”徐昊阳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张嫂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却也不敢靠近书桌,她把牛奶放在了离门口比较近的茶几上,悄声转身准备出去。
“通知李叔,半个小时后在卧室等我。”徐昊阳边看文件边说。
“好的,少爷。”张嫂恭敬的答道。
张嫂退出去以后,徐昊阳打开电脑,接通了身处英国伦敦的吴老的视频通话。
“吴老,”徐昊阳首先开口,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看着电脑中的徐昊阳,目光很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担忧,有些心疼。
“昊阳啊,最近身体怎么样?怎么看着好像又瘦了?我才走了一个多月,是不是小张照顾的不好啊?”吴老总是很担心他的身体。
徐昊阳微微抿嘴一笑,眼里却其实并没有什么笑意,“我身体很好,您不用担心。那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跟弗雷斯已经谈过了,他同意卖掉公司,不过他只是个执行CEO,恐怕做不了董事会的主。”
“这个您不用担心,董事会那边我已经视频沟通过了,格雷集团已经持续几年亏损,股东们不但分不了红,反而要持续投资,董事会压力很大,我们XHY集团在金融界的好名声以及给出的价格,足够他们安享晚年的。所以,他们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同意卖掉格雷。至于弗雷斯,我们不过是想要一个跟我们一心的CEO罢了,否则都不用您老在那边逗留那么久。”徐昊阳沉稳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年之口,他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可是,格雷集团的亏损不是因为经营不当,而是眼下的经济萧条所致,咱们收购进来,压力也不小啊,毕竟用来收购的钱大部分来自银行和养老基金,他们可不会等咱们慢慢整改。”吴老有些担心的说。
“哼,”徐昊阳冷笑一声,“格雷的亏损的确不是因为他们经营不当,而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中国内陆的经济虽说这一两年增长缓慢,但相比起欧洲来说,还是要好的多,但这些老家伙们太自大了,抱着多少年前的老观念和对中国大陆的歧视,不肯将优势资源倾斜,仅仅依靠欧洲,那么大的船,那里已经转不开了。”
“嗯,”吴老赞同的点头,“不过,你的魄力还真是不小,敢一口吃下那么大一块儿蛋糕,看来,我真的是老喽,后生可畏啊。”
徐昊阳嘴角微笑,“吴老哪里话,这件事我也是考虑再三,但这个收购案成功以后,我们不仅能每年多入账几亿美元,而且它会成为我们进军烟草行业的一个突破口。”
“你要涉足烟草行业?”吴老吃惊的问。
徐昊阳没有温度的笑了一下,“当然。”
吴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到吴老的表情,徐昊阳的笑容更大了,却也让人感觉越发阴冷,“吴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些话就不必说了,我只是要拿回他们欠我的,那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昊阳,”吴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劝道,“我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但你还是个孩子,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不要让仇恨主宰你的心,你现在已经是成功者了,足以让他们仰视敬畏,何必让自己一直活在痛苦里,如果你的母亲和外公还在,他们也不会赞同的。”
徐昊阳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消退,因为他怕,怕没有笑容自己就会掉下眼泪,但,他绝不要看见自己的眼泪,因为那是懦弱退缩的表现,而他,决不允许自己懦弱退缩。他垂下眼帘,低声喃喃道:“不赞同吗?可我管不了了,我不能停下来,否则,我自己就会先疯掉。”
结束视频通话,吴老呆呆的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感到一丝冷意,直刺的他微微打了一个哆嗦,这样的昊阳,谁能阻止,谁能拉他一把。这样的疯狂,毁掉的也许不止是他所恨的人,也许还有他自己的啊,那个曾经的天才少年化身成魔….吴老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边徐昊阳结束通话后,同样呆呆的坐了好久,整个人似乎放空了一般,他不敢去回想过去,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也不敢去展望未来,那是太过奢侈遥不可及的虚空,他只有当每天太阳升起,才知道自己还活着,每天太阳落下,才知道这痛苦的一天终于过去。他嘴角渐渐露出微笑,但无论是谁都无法想象,这样冰冷的笑容会出现在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脸上。
许久,他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摇着轮椅乘坐室内电梯直达别墅三楼,李叔已经等在卧室门口了。李叔看见他过来,赶忙打开卧室的门,他冲李叔点了点头,率先进到卧室里去,李叔急忙跟了进去。他将轮椅摇到床边,厌恶的看了一眼李叔递过来的双拐,却仍然伸手接住,用被迫练的强壮有力的双臂架起双拐,将身体从轮椅上挪到床上,然后把自己摔进床里,甩掉双拐,狠狠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多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和倒在地上的双拐。
李叔心痛的走上前,把徐昊阳毫无知觉的下半身搬到床上,帮他脱去外裤,大力的按摩起他的双腿。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按摩带来的身体晃动。他的身体感受不到按摩揉捏带来的酸或痛,但他的心却觉得,这些揉捏仿佛就是一把一把捏在他的心上的,那么痛那么痛,而这种痛,从八岁到十五岁,他每天都要承受一遍,每承受一遍,他就觉得他的心又冷了一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已经又冷又硬,仿佛冰山一样,冰冷坚固,只待合适的时机,便轰然崩塌,把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埋进去,永世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