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生日宴
曾蓉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这一天她约了杨菁几个人跑去迎泽大街买衣服，曾蓉一时兴起，花钱花的痛快，大包小包拿的手软逛得脚酥才回来，正看见女校的大门前，黑亮的进口D国车横在大门口，堵住了大半。同班的梅凯丽正弯腰跟车里的人轻声道别，里面人影微微点头后示意司机开车离去了。而梅凯丽则矜持着目送汽车的离去后，目不斜视的与曾蓉和杨菁擦身而过了。
这梅凯丽据说是省里高官的女儿，家里的一干亲戚也无例外的都顶着吓人的头衔。所以她素来目高于顶，鲜少看她能用正眼看谁的。与同学间的关系也不大亲厚，所以杨菁她们大都和她没什么往来。就是梅凯丽平常看见她们，也都当作空气一样，招呼都不打一个。
“车里是谁啊？”那个进口车的车型和车牌号码，都不像是平常人家能有的。何况能得梅大小姐另眼相看的，定不是凡人。
曾蓉只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灰飞烟灭了，不禁冷笑道：“还能有谁，这么嚣张的，非余家五少余少卿莫属了。”
余进山家里本来是有五子，都是余的二夫人所生。除了老二早夭，老四余少北又战死沙场，现今也只余三子，老五的余少卿最是顽劣不服管教。余家上下也甚是头疼，便早早的打发了出去，一直在外留学。现在刚刚归国，就又出了许多事故，听人说还和城中好几个名媛纠缠不清。梅凯丽家底雄厚，又和余家关系不一般。她从小仰慕五少，也是公开的秘密。
“梅凯丽以为凭着梅家和余家的世交，就想做余家少奶奶，我等着看她怎么载跟头。”梅凯丽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摇曳身姿越走越远。看不惯梅凯丽目中无人，曾蓉气不过咬牙恨恨的说道。
梅凯丽和曾蓉一个家底雄厚，一个学业优秀为师长所喜。两人自来到女校开始就不对盘，杨菁也从不在曾蓉面前说起梅凯丽。今天看来是让曾蓉受了刺激了，杨菁怕梅凯丽听到，推着满腹牢骚的曾蓉也回去了。
这个学期曾蓉已经又缺了很多课了，只是她素来聪明，回来补补杨菁的笔记，翻翻书，应付先生也不成问题。等到杨菁打饭回来看曾蓉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正靠在窗边举镜描眉。
屋外阳光正好，曾蓉水嫩皮肤红润光泽富有弹性，一双大大的杏眼，睫毛又密又长微微上翘，眼里像要滴出水来。曾蓉素来十分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尤其和余正凯在一起以后，更是对自己容貌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衣柜里几乎都是当季的最新款，有时还会让余正凯托了亲戚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真正是不惜代价了。
今天上的是西方文学史，杨菁把笔记放在她桌上，凑过脸仔细看，轻声骂道，“真臭美，打扮这么好，正凯他能放的下心啊？”
曾蓉正色道：“跟美人上街，他才有面子啊。”
看的杨菁啧啧称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完美的人，杨菁肯定那就是曾蓉了。几乎所有给曾蓉上过课的先生都夸赞她聪敏机智，才学不输男子。随随便便的学下来，成绩也是一等。真是气死杨菁这等老实学习的孩子了，若她能沉下心来，定能有一番成就。
她人又长得漂亮，十六岁的少女婀娜初现，身上的那份无人能比的自信与骄傲更添了旁人没有的气质。就算没有余少凯这么一个前途无限的男朋友在一旁衬托，这一辈子好像也已经完满了。似乎别人所求一生的东西，她轻易便都得到了。
明天就是曾蓉的生日了，余正凯一早打了招呼，准备邀请他和曾蓉的一干好友在喜福楼参加聚会，还说要去“大舞厅”跳舞。据说五少也会去，曾蓉本来只想告诉宿舍的和几个同班同学。不想消息传了出去平常熟的不熟的都来打听，曾蓉豪爽的拍胸脯保证，邀请大家同去，众人这才欢欢喜喜的散了。
第二天余正凯开车来接。兆兆和冬梅早打扮妥当，正要出门看杨菁仍是一身学生打扮，素面朝天。赶快把她拦下，“你就穿这个去？”
随即又自言自语的说：“你能有什么好衣服。”看了看时间还早，自己从自己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件过膝的墨绿色荷叶裙让杨菁穿了，上身配了件蕾丝花边的白色收身衬衫，勒出身段。墨绿的锦缎上深色线绣着朵朵的芙蓉花，露出了杨菁一段洁白的小腿。又拿了口红眉笔简单妆扮，上下检查一番，这才心满意足。
杨菁扯了扯衣服，被曾蓉一掌拍下，觉得浑身都觉得别扭，“会不会太那个了？”
曾蓉看着打扮一新的杨菁就像在欣赏一件成功完成的作品，越看越喜欢。只觉得杨菁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叫着的扑上去，非要亲上两口，惹得杨菁娇呼连连，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脸上也出了一层薄汗。热气在蒸腾在脸上，更显得白里透红。
“菁菁宝贝，就从了我吧。”曾蓉揽着杨菁的细腰，说着就又要亲上去。楼下余正凯早已等的不耐烦，按了车喇叭催促。杨菁这才脱身。
两人手忙脚乱跑到楼下。余正凯正倚着车门心不在焉的和陈冬梅说话，不时扭头看向楼梯。见两人下来正要发飙，忽然看见杨菁一身新鲜打扮。眼里的惊艳毫不掩饰，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惹得过路人纷纷回头看。
“你们女生楼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平常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一打扮，就跟从电影画报上跑下来的一样。”余正凯大声赞叹。车里陈兆兆和陈冬梅都掩嘴吃吃笑了起来。
曾蓉不看杨菁面红耳赤，眉毛一挑得意的说：“那当然，我们杨菁本来就是美女一名，没看把闵正贤迷的啊……”
杨菁看两人越说越离谱，赶紧打岔：“诶诶，不是说赶时间嘛，还不快走。”说罢先低头钻进了车里。
曾蓉看左右无人，迅速靠上去亲了亲余正凯一下，最后上了车。余正凯摸摸被亲到的地方，咧了咧嘴，驾着车远去。
三晋大酒店很快就倒了，一行人鱼贯而入。亮的能照出人影的石砖，意大利进口吊灯，和穿着整齐一致的服务生，在在都让第一次来的杨菁感受到不一样的奢华。明明踩在同一片土地上，可是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进了包间，早来的几个女学生看到曾蓉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时间包间里气氛很快热闹了起来。看了除了几个空着的位置，人已经都到的差不多了。杨菁环视一圈，竟有一半都是不认识的。
那边的余正凯和闵正贤他们都在一边，闵正贤照旧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几乎不插嘴，见杨菁进来眼睛亮了一下，杨菁也看到了他，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男生饮酒，女生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曾蓉含笑的举杯进酒，推杯换盏间，相互都熟络了很多。
过来几个男校的学生进了杨菁几杯，脸上渐渐热了起来，杨菁不住的把手背贴到脸上，感觉酒真的是个好东西，才两杯下肚，就觉得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时有些恍惚，忽然就想起去年自己生日的情景。和父母在一起，妈妈特地为她做了一席好菜。爸爸递给她一份红包，笑着说：“菁菁又长大一岁了。”妈妈摸着杨菁打趣道，“菁菁长大了，改天就要给我们领回来一个女婿喽……”
还说什么了？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了。
只听耳边一阵哄笑。原来是余正凯讲了一个笑话。
因为他和余大帅为本家亲戚，又有没有什么架子，人都有八卦心理，喜欢听他说一些秘辛之类。余正凯说的是大帅夫人的一个故事。
余进山26岁统治全省，前后长达30年之久。余进山也算是三晋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了。在现在的五台一代，还流传有很多有关他们一家的轶闻趣事。五台人方言中，会把“我”称坐“猛”，“饿”说成“饥”。据说余家刚刚建立政权的时候，有某国使者来访，邀请余进山携夫人前去做客。余带着大夫人徐氏应邀出席。席间德国使者问她想吃什么，徐氏答道：“猛不饥。”意思是：“我不饿。”偏巧某国翻译是南方人，不懂五台话，直译出来。德国人只好满大街去打听这“猛不饥”到底是一种什么“鸡”？
余正凯本就是五台人，他说起来更是惟妙惟肖，尤其学德国人弓着腰满大街的问“鸡”那里，曾蓉早已忍不住倒在杨菁身上，眼泪笑都出来了。有一句话叫做：能说五台话，能把洋刀挎。所以五台人的地位也可见一斑。但是三晋的方言好说难听也是出了名的。
“都说三晋话好说不好听，听听余正凯就知道了。还是南方话更好听些，尤其是上海话，‘侬’啊‘侬’的，听的人耳根都软了。”
旁边有人插嘴：“谁说南方话一定好听？你到两广那里听听，跟英俄的外语一样，保证骂了你还以为是夸你呢。”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门外有人一边说一边挑帘进来，众人一齐看向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