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日,夏至,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也是安陵墨最难熬的一天。
就在昨晚,在医院躺了十三天的恩彻,宣布因抢救无效死亡。
护士默不作声的从他的身上取下一根根用来为他输送营养和药液的管子,阳光透过玻璃,照到文竹之上,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阳台的蝴蝶兰依旧盛开的鲜艳,正是生命中最好是时节,花是不会做哪怕一丁点的停留的,每时每刻都在对着这个世界炫耀着自己的美丽,只是少年,却再也看不到了。
安陵墨从走廊木质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一双军靴踩在烧在白花的瓷制地板上咯咯作响,迎面走来的人要不安慰性的拍一拍他原本就不宽大的肩膀以示安慰,要不就是面带鄙夷瞅了他一眼后,一晃而过。
修长的手指滑进宽松又柔软的裤子口袋当中,安陵墨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手机,手指几下按动,手机被移到了耳朵旁。
“玛雅,帮我订一张飞机票吧。”
“飞机票?”手机中传来了柔和又动听的女声,“陵墨又要出任务了吗?”
“不是出任务,就是,就是……”安陵墨走到了走廊中的窗户旁,阳关像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化妆师,在他原本高挑的身材上又覆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衣,从远处看去,少年帅气又阳光。
可是为什么有眼泪流下呢?
安陵墨伸出左手,将眼泪抹掉,继续说道,“就是累了,想出去走走。”
“走走?你是要离开组织吗?”通话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你可是百年难遇的‘S’血统,组织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的更有天赋,你怎么可以离开呢?而且校长也不会同意你的。”
安陵墨沉默了一会,发出了哽咽又悲伤的声音,“恐怕校长,已经不想再见我了吧。”
手机中的女生还想说着什么,但却被安陵墨悲痛的声音传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他,玛雅向来如此,她一向是没有安慰的才能的。
“恩彻的死不怪你。”果然,她说出了最让人心痛的话当做对安陵墨的安慰。
“飞机票去哪你帮我定就好,”安陵墨低着头,目光无神的扫在墙角的刻着雀戏梅花透着玛瑙晶黄的瓷砖上,“尽快吧,我不想呆在这里啦。”
两年后。欧洲,瑞士,苏黎世。
闪电像是一条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巨龙,咆哮着划破天际,踏破云层,落入人间。
随后,大雨倾盆而至。
磅礴的大雨来势汹汹,将这墓地原本干燥到一碰就会飞起扬尘的土地瞬间打湿,不久后,雨水开始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向着墓地下方漆黑的油柏路流去。
在墓地的中央,站着一群身穿黑色正装的中年男人,他们身穿着整齐划一的威可多纯黑西装,脚踩clarks正装鞋,一把9毫米口径的p226塞在身后,此刻他们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就如山顶的千年松,即使风再吹,雨再打,他们也岿然不动。
而在那群黑衣人的身后,是一群三流甚至二流的女明星,平日里披金戴银惯了她们此刻却是只穿着一套黑色的连衣百褶裙,为了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她们甚至连手链都不能带。
而在这群人的最前面,一个身形高大面目严肃的男人正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的雨伞,雨伞下,有一个年近四十但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搂着三四个眼睛红肿的小女孩,女孩们拥抱在一起,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恐惧,眼泪像雨水一般落下,口中喃喃低声的喊着,“爸爸,爸爸。”
而在女孩们的一旁,有一群身穿着款式各样但统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们随意的但又有秩序的排成一队,不停的将手中的白的有些刺眼的白百合放到眼前的墓碑前,然后低着头对着墓碑鞠躬,随后直身,离开。
直到一个身穿Anderson&Sheppard西装,脚踩RobertoUgolini皮鞋,袖口纹着金丝极地狼的男人出现。
他身材很高,同时又均匀健壮,面貌坚毅又充满了刚强,三十多岁的年龄让他充满了男人的魅力。与别人不同,他手中的不是象征着死亡的白百合,而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雨水落到它鲜红的花瓣上,让它此刻看起来更加的诱人。
那男人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雨伞扔到一旁,大雨瞬间将他名贵的衣服打湿,可他却起毫不在乎。他伸出左手,手指触碰到墓碑上的照片,将雨水阻隔。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带着灿烂笑容,似乎将这大雨都渲染的活泼了起来。
站在墓碑一旁的牧师,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圣经》,口中不停的念着,“静静流逝的所有一切,这个世界没有终结。安息吧,我的爱人,你的灵魂,将会延续。你的诞生与你的生存只是为了传递那希望的诗篇,直至永远,将此泪水献给你,这是崭新的爱语,我们将感谢你给予我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
男人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那人的头发,力道之轻仿佛这样就能再次感受到那柔软一般,双唇微开,清凉的声音传来。
“放心吧,咱们三人的约定,我会完成的。”
说完,那男人将手中的玫瑰花放到一堆玉白的白百合之上,身影一动,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走去。
身后隐隐传来牧师的念悼声,“在这个地方与你初次相逢,直至永远。我走过那片阴暗的草坪,我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
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将地面上的雨水吹散,像是子弹射入烟雾,留下一尾的空白。
这是一个建在山顶之上的建筑,坚硬又厚实的白色大理石充当它的外壁,让它看起来更加的雄壮,像是古世纪欧洲的城堡。
在灯火通明的建筑三楼上,一个少年站在窗户之后,眼睛望着一个英朗的身形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张开口,对着身边管家打扮的人问道,“他就是权·觊·罗斯柴尔德?”
那管家打扮的人毕恭毕敬,眼睛一直往下低着,“是的,少爷,他就是权·觊·罗斯柴尔德,潜卫者总部——苏黎世学院的现任校长。”
少年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长的是很帅,可弑王就不知道如何了。”
“他是由前任校长叶黎直接任命的,”那管家打扮的人语气很小心,“他应该是刚刚从叶黎的葬礼赶来。”
“叶黎任命的?什么时候苏黎世学院的校长决定权不是在我们这些校董的手上了?”少年语气不满。
“没有,叶黎校长只是推荐,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得有您和另外六位校董决定。”
“叶黎为什么推荐他?难道这个权·觊·罗斯柴尔德也是预言者?”少年眼睛看着那从直升机上跃下的男人拍了拍衣角,而后在侍者的引导下,慢慢的向这栋建筑走来。
“应该不是,叶黎校长的推荐书上并没有说权校长是预言者,而且您也知道,预言者,几百年也不会出现一个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他看到那个叫做权·觊·罗斯柴尔德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鹰一般犀利的目光向他袭来,让他感到不舒服。
“那么今天父亲大人派我来参加他所谓的‘权力者的集会’是为了什么?”少年少有的说了敬词。
“家主的意思,一方面是为了让少爷跟校董们见个面,另一方面,也是让您知道,几十年来,我们对‘王’的最新研究进展。”
“是吗?”少年的语气中有些许惊讶,但很快便消失不见,“终于打算把秘密说出来了吗?”
嗡的一声,三楼会议室的那扇巨大的雕着潜卫者标志——与虎搏斗的林夜鹰——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樱木门被推开,权·觊·罗斯柴尔德迈开步子走了进来,同时用他那清晰又硬朗的声音说道,“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