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生这回却是沾了何益明的光,两个多月前他从西海岸徒步来到赫顿玛尔,身无分文的吴正生,当时可是凭两条腿走了数天时间,才抵达赫顿玛尔。不过眼下何益明身为内阁学士,自然不可能徒步而行,所以吴正生荣幸之至,坐上了何益明那宝马雕车,一路前行,却是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已然来到西海岸。
今日乃刑部尚书刘大人的生辰,何益明虽说在朝为官不喜与人结盟,但这为官之道的基本往来,他还是面面俱到的。
马车轮子辘辘前行,黑楠木的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待马车行至西海岸街区后,吴正生当即朝着何益明一番感谢,客套言语之后,便打算回到自己老家瞧瞧。
本来何益明的意思,是希望吴正生陪同他一块参加刘大人的生辰,待宴席结束后,再回自己老家不迟。奈何吴正生天生性格内向,自知自己身为一介草民,若是到了那满是朝廷官员的宴席之上,定然要与众人言语不同,聊之不欢。
虽然何益明一再挽留,吴正生却再三推辞,最后何益明见吴正生执意,也便不再劝阻,点头说道:“既然吴公子思家心切,那本官也便不好挽留了。”
吴正生当即回礼:“如此多谢何大人了。”
何益明呵呵一笑:“今日下午申时,你我还来此地,届时你再乘坐本官的马车,一道回去吧。”
吴正生闻言,正要点头称谢,耳中却忽地响起一道雄厚声音:“何大人,这么巧啊!”
吴正生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生的彪悍,满脸胡渣的魁梧男子,此时正是朝着何益明走来。协同那魁梧男子一道而来的,还有三五个身穿官服的朝廷官员。
何益明一见来人,顿时喜笑颜开:“原来是张大武将,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给刘大人庆生吗?”
那武人豪爽一笑:“是啊,为此我还特意给刘大人备了一份厚礼呢。”
紧接着那武人身后的数名官员也纷纷朝着何益明打过招呼,一时之间,何益明却是忙的无暇理会吴正生了。
吴正生在一旁见何益明忙于人际打点,自主识趣地朝着何益明做了一鞠:“何大人,您先忙着,正生思家心切,便先告辞了。”
何益明此时忙着与众人寒暄,自是无暇顾及吴正生了,于是轻声说道:“如此,那我们便下午申时在此碰头吧。”
话说吴正生离开家乡两月有余,若不是今日何益明恰好来此为刘大人庆生,吴正生也不会起了回家瞧瞧的念头。
吴正生是个感情用事之人,睹物思人与他来说是常有之事。离开家乡两个多月,吴正生从未想着要回来看看,一是因为自己父母因疾病离世,西海岸已然没有任何值得吴正生牵挂之人;二来嘛,吴正生害怕见了以往旧物,惹的自己睹物思人,心神不宁。
吴正生与何益明分道之后,便沿着街区一路前行。西海岸的城市风情与赫顿玛尔截然不同,若论繁华程度,也许西海岸是比赫顿玛尔略有不足,但若是在人情风俗上相比,那西海岸便别有一番滋味了。
这的地理环境,因城市的最边缘被大海环绕,所以整个城里浓郁着淡然清新的海风,吴正生走在西海岸的中心街区,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走着走,吴正生却是来到了以前常常光顾的那家饺子馆。那饺子馆在吴正生的儿时便已经存在了,吴正生小时候也常常在父母的陪同下吃上一顿美味的饺子。只不过眼下物是人非,父母已然不在。吴正生摇头苦笑,瞧着天上日照当空,已是午时,望着那客来客往的饺子馆,轻踏着步子走了进去。
虽说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但这饺子馆却是有了些明显的变化,之前的破旧桌椅全然换成了新的,连掌柜的柜台也重新打造了一番。
那小二瞧见吴正生进门,却是当即认了出来:“哟,客官好久没来啦。”
吴正生微微一笑,见那小二竟是认识自己,不由得心中欣然:“是啊,最近一直在外地。”吴正生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又朝着那小二说道:“荠菜猪肉的饺子,外加一块南瓜甜饼。”
“好嘞!”
那小二勤快的很,先是给吴正生沏了壶茉莉花茶,然后转身朝着厨房间走去。
就在这时,吴正生身后桌上一道清脆声音响起,听那声音,应该是个小姑娘。
“爹,那个大哥哥要的南瓜甜饼,我也想吃。”
吴正生闻言微微一笑,却不知谁家的孩子见自己点了份南瓜饼,起了馋嘴。吴正生心下好奇,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姑娘一双眼睛乌黑亮丽,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模样生的如陶瓷娃娃一般,俊俏可人。
小姑娘身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想来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了。吴正生顺势望去,只见那男子面色慈目,见女儿要吃南瓜饼,于是朝着小二轻声一唤,当即点了三份。
这一幕被吴正生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已经离世的父母,吴正生如这小姑娘般大小时,父母也似这位父亲一般,对自己百般爱护。
那父亲似是感觉到了吴正生的目光,回头看来,正是与吴正生来了个四目相对。
吴正生赶紧微微一笑,表示客气,望着那馋嘴的小姑娘,朝着男子顺口说道:“小姑娘生的当真可爱。”
那男子见吴正生夸赞自己女儿,却是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吴正生。吴正生见那男子毫无礼节,当即一愣:真是个怪人。
不知怎的,吴正生刚刚与那男子四目相对时,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自从吴正生熟练应气术后,特别是在西亭巷口整日里练习观人气息的本事后,他的感知能力便精准的很,刚刚与男子四目相对,心中一闪而过的怪感,却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不一会儿功夫,那小二已然端着一盘饺子与一块南瓜饼给吴正生送了过来,吴正生闻见饺子香味,顿时感觉腹中饥饿,也便不再想那许多,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吴正生却听见身后桌上那男子语气关爱,朝着自己女儿小声说道:“小艾,爹爹出去给你买几串糖葫芦,你自己乖乖在这待着,听到没?”
小姑娘一听父亲要走,顿时将小嘴一嘟:“不行,这里人多,爹爹不在小艾会害怕。”
吴正生闻言摇头一笑:小姑娘毕竟是小孩子,半点也不愿离开自己父亲。
可那男子却是有些执意:“小艾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乖乖把饺子和南瓜饼吃完,爹向你保证,你吃完之前肯定回来。”
吴正生闻言却是眉头轻皱,心中暗想:这人还真是怪人,自己女儿不愿他离去,他便等女儿吃完饭再去买糖葫芦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现在去买?当真奇怪。
那小姑娘见自己父亲做出承诺,终是点了点头:“那你快点过去,我要两串...不...我要三串糖葫芦。”
男子顺势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点了点头,便直接起身离去。
吴正生瞧见那男人走出饺子馆,习惯性的往那人身上望去,岂料这一望,却是瞧见了那男子腰间佩着一把如同细雪一般造型的太刀。
太刀?吴正生心中一愣,随即暗想:原来这中年男人也是习武之人。
男人走后,吴正生瞧他那模样可爱的小女儿,独自一人津津有味吃着饺子,忍不住出口逗乐:“小妹妹,今年多大啦?”
那小姑娘正吃着饺子,忽闻有人说话,抬头望来,却是位模样儒雅的大哥哥,小姑娘想起父亲交代,却是将头一撇,稚嫩说道:“爹爹说过,出门在外,不准和陌生人说话。”
吴正生当即摇头苦笑,看样子自己倒是被小姑娘当成坏人了。也罢,自己还是专心吃自己的饺子吧,吃完后还要去给父母上柱香呢。
心中想着,吴正生嘴角苦笑,便不再逗乐那小姑娘,转而将自己盘子里的饺子三口作两口,一会儿功夫吃了个精光。
“小二,结账。”
“好勒客官,您这里一盘饺子加一块南瓜饼,共计六个铜板。”
吴正生顺手掏出一掉铜板,数了六个后,往桌上一放,口中笑道:“谢谢招待。”
那小二收了钱:“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来吃饺子了,下次再来哈。”
吴正生微微一笑,表示回应。
茶足饭饱,日光明媚,吴正生畅快淋漓的伸了个懒腰,正欲离去,却忽地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咦?”吴正生一愣,回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小姑娘正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瞧那模样,似是有事求与自己。
“小妹妹,怎么了?”吴正生开口问道。
谁知那小姑娘抿着小嘴,眼珠子溜溜直转,口中声音轻不可闻:“大哥哥...你知道这里哪有茅房?”
吴正生立马哭笑不得,敢情小姑娘茶水喝的太多,急需方便却找不到地方如厕。
吴正生打小就是这饺子馆的常客,自然知道这附近哪有茅厕,于是会心一笑:“来吧,哥哥带你过去。”
小姑娘年纪虽小,倒也有羞耻之心,盯着吴正生瞧了半天,似乎在打量吴正生是不是坏人,亏得吴正生长相算是俊秀,气质也还儒雅,小姑娘看了半天,终是觉得吴正生应该不是坏人,于是鼓起勇气跟在吴正生身后,脸蛋红扑扑也。
吴正生摇头苦笑,幸好自己并非坏人,若是小姑娘一个不幸跟了个人贩子,怕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小姑娘解决之后,吴正生好人做到底,便一路护送小姑娘回饺子馆,回来路上,吴正生却是再次相问:“小朋友今年多大啦。”
小姑娘这会儿已经卸了防备,直言说道:“刚好十岁。”
吴正生微微一笑:“方才我听你爹爹叫你小艾,我能不能也这般叫你?”
那小姑娘作沉思状,想了半晌,稚嫩说道:“好吧,那你就叫我小艾吧。”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路往饺子馆走去,吴正生见此时已然将小艾送回饺子馆,于是轻声说道:“小艾,你便在这等你爹爹回来吧,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
小艾闻言却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可我还不知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吴正生当即笑道:“我姓吴,名叫正生,你叫我吴哥哥就好。”
谁知吴正生刚做完自我介绍,却神色一凛!陡然感到背后袭来一阵杀气!亏得吴正生应气术已练至炉火纯青,立即将身体一躲,回头望去,正是方才离去的那个男人,小艾的父亲!
“你这人怎的如此歹毒?”吴正生眉头紧皱,正要训斥,却忽地瞧见那男子手拿的太刀之上竟是仍沾有血迹?
“爹,吴哥哥是好人,你别打他。”此时小艾却将嘴巴一嘟,朝着自己父亲说到。
男人望向吴正生,鼻间冷哼一声,转而朝着自己女儿轻声说道:“小艾快走,爹带你去别的地方玩。”说着话,却是不管小艾是否同意,直接将她抱在怀中,踏着步子离去。
吴正生心中大为不悦,这男人忒也狠毒,方才若不是自己反应机警,怕是已然死在那人的太刀之下了,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行凶,就不怕带坏孩子?
心中还未来得及细想,吴正生却又忽地闻见远处一声爆喝:“歹徒哪里逃!”吴正生闻声望去,只见一名满脸胡渣的魁梧男子,此时正带着几名武士迅速追来。
“咦?”吴正生神情一愣:“这男子好生面熟?”
脑海中细细想来,吴正生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这不正是上午与何益明打招呼的那位“张大武将”么?
只见那张大武将速度奇快,与他那魁梧身材极其不符,竟是几个跃步便要追上方才那行凶男人。
那男人怀抱小艾,脚步一时大减,张大武将手持利剑,却是一个直捣黄龙刺了过去!
男人脚步一急,自知身后有利刃刺来,却是不由自主的转身望去,谁知这情不自禁地举动,却是将怀中的小艾置于那剑口之下!
男人大惊!赶紧转身护住自己女儿,谁知那剑来的迅猛无比,一时间竟是躲之不及!
“啊?!”张大武将眼睛圆睁,他本想一剑击毙歹徒,岂料此时却突生变故!那小姑娘眼看着就要死在自己的利剑之下!
“嘿呀!”张大武将却是猛地将气一提,竟是硬生生改变了剑尖轨迹,整个人却因平衡失调“砰!”的一声撞到了小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