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熊风云将吴正生救出官府后,二人便一直在无名的茅草屋内,接受着无名的传艺。
只是无名的传艺说来奇怪,既不是高深剑法,也不是精湛武艺。
吴正生一直听从无名之意,整日里便是研究“应气”之术。吴正生从未习武,对武学常识自然不甚了解,可他却有一个旁人没有的天赋,那便是读书写字极为擅长。
这应气书上的内容乏味枯燥,寻常人等哪能有心思读的下去?可吴正生却书呆子也似,直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觉得书中所写甚是有理。
按照无名的解释,这应气术乃习武者的基本吐纳心法,新人习武必先习得此术,周而复始,必使身强力壮,气力饱满。掌握熟练者,便是日后打出一套西岚一般的复杂剑术,也决计不会出现气力不足的情况,所以应气亦可称为“基础”。
吴正生本对武学缺乏兴趣,但无名执意让其学习,吴正生对无名尊敬,也便不好拒绝,结果这几日下来,自己照着书中所言,深纳吐息,体内气力逐渐饱满,便连早日醒来,也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吴正生不由得心下欢喜,只觉得学习武学,好来强身健体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应气术虽说有些枯燥,可吴正生天生读书为命,一读就透,学习起来倒也顺心顺手。
应气术讲究的是周而复始,源源不断。但是若真想做到源源不断,那定然是没有可能了,便是强如西岚,你若让他大战一天一夜,也定要气力透支,内力全无,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败于孙良手中?
所谓源源不断,即是以最大程度,保证己身气力充足,大有“细水长流”之意,吴正生领悟透彻,学习几日便已然懂得此理。
每每吴正生自然站立,意守丹田,便不由自主冥想中顺势呼吸,这时他总能以意念感知周边气流滚动,百行会穴便会与之自然相通。
久而久之,吴正生每日醒来,若是不练上个一周天,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奇怪的是,接连几日练习,吴正生早已习惯成自然,竟连晚上入睡之后,身体也会不由自主深纳吐息。
不过短短几日,吴正生便似换了个人,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比之以前,更是器宇轩昂。
可熊风云便没有吴正生这般幸运了,也不知无名老者究竟意欲何为,吴正生练习应气的这几天,他却只给了熊风云一个任务,那便是...钓鱼。
熊风云天性急躁,见无名不肯教导自己高深武学,一时间大为气愤,直嚷嚷着要与无名断绝师徒关系。
可无名却似对熊风云拿捏透彻,每当熊风云耐心磨透,无名便与熊风云立下各种赌约,条件自然是输者对赢者言听计从。
虽然每次赌约听上去都是对熊风云大占优势,可偏偏每次输者都是熊风云,这让熊风云心高气傲的性格备受打击,可争强好斗如他,越是输的惨烈,越是心中不服,只能耐着性子钓鱼,等待着下次赌约战胜无名。
这日清晨醒来,吴正生照旧练习应气,熊风云依然河边垂钓。
无名懒散着坐在地上,暖洋洋晒着晨光,却在这时,不知打哪来了位小姑娘。那姑娘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扎着两条双马尾,模样颇为可爱。
“你们当中可是有一位名叫吴正生的公子?”那姑娘脚步不停,一直走到无名的茅草屋前,方才停下脚步,刚一开口,竟是为寻找吴正生而来。
吴正生正自练习应气,此时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当即睁开眼睛,只见说话之人赫然是一位模样可爱的小姑娘。
吴正生前后打量,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后,才缓缓开口:“在下便是吴正生,却不是姑娘如何得知在下名讳的?”
那小姑娘一见说话之人气宇非凡,模样俊秀,顿时两抹绯红上了脸庞,轻声说道:“我是我家小姐的丫鬟,你唤我琉璃就好,今日来此是奉了我家小姐之命,特来告知吴公子一件事情。”
这时熊风云早已注意到来了个小姑娘,一见这小姑娘竟是直奔吴正生而来,顿时咧嘴喊道:“他奶奶的吴老弟,看你道貌岸然,勾引起小姑娘来,倒是一拿一个准。”
那琉璃听了熊风云的话却是把眼一瞪,当即骂道:“臭流氓,你怎么说话呢?!”
吴正生被熊风云这一说,也是有些害羞,赶紧解释:“风云大哥你切莫胡言乱语,我吴正生岂是拈花惹草之辈?”说完这话后又随口向那名叫琉璃的丫鬟问道:“琉璃姑娘,敢问你家小姐名讳?”
琉璃朝着吴正生微微一福,开口说道:“我家小姐乃当朝内阁学士之女,何颖倩。”
“咦?”
吴正生与熊风云二人却是同时“咦”了一声,没想到竟是何颖倩派人来此,却不知这何颖倩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告知吴正生?
这时熊风云却是耐不住性子了,登时将手里的鱼竿一扔,嬉笑着脸跑了来:“咋地?你家小姐也爱上我这风流倜傥的吴老弟了?”
那丫鬟琉璃见熊风云满脸淫笑,当即翻了个白眼,对熊风云没作理会,转而朝着吴正生轻声说道:“吴公子,你可知道近日赫顿玛尔发生一件惨案?”
吴正生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姑娘说的可是...官府灭门之事?”
那丫鬟琉璃微微点头:“正是此事,昨日我家老爷,也就是当朝内阁学士大人,为了彻查此事,找到了几名目击者,据他们书画呈报,所述帮凶,便是吴公子你。”
“啊!”吴正生顿时大惊,脑海中忽然想到那日在官府中遇到的吴师爷与那两名官差,心中一定,这才意识到定是那吴师爷为保住官职,继而在内阁学士面前诬陷自己。
“放他娘的狗屁!我吴老弟一介儒生,哪来的本事杀死官府那么多人?!”这时熊风云却是忍不住了,当即破口大骂。
那丫鬟琉璃也是轻叹一声:“我家小姐也认为吴公子定是遭人诬陷,可小姐现在不方便出来,所以便派遣琉璃前来通知公子。”
熊风云眉头一皱,当即问道:“小丫头,你可否让我和吴老弟与你家老爷见上一面?”
琉璃点了点头:“我家小姐的意思也是希望吴公子可以去一趟何府,当面与那证人对质一番。”
吴正生听得此言,却立马心下担忧,谁知那丫鬟琉璃却微微一笑:“我家小姐说了,吴公子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口齿不够伶俐,届时我家小姐会在一旁助你一臂之力。”
吴正生听得此言当即会心一笑,心中却也不得不佩服何颖倩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吴师爷与自己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凭他那口齿生花的本事,吴正生还真害怕到时候对质失利,反倒被他倒打一耙。
谁知何颖倩却未卜先知,一早便猜中吴正生会有此担心,竟是特意让琉璃转告自己,好让自己定下心来。
如此一来,以何颖倩的聪明睿智,便是那吴师爷再如何口舌生花,怕是也要坦白从宽了。
熊风云将脸一横:“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吧?”
琉璃却眉头一皱,斜着眼瞧着熊风云:“不知这位流氓大哥是...”
吴正生听那丫鬟竟是将熊风云唤作流氓,顿时轻声一笑:“琉璃姑娘,这位是在下的生死之交,熊风云。”
谁知吴正生刚念出熊风云的名讳,那丫鬟琉璃便当即怨道:“好呀!原来你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熊风云!”
吴正生与熊风云一见那丫鬟变了脸色,当即疑惑起来。
“小丫头,你说话别闪了舌头,我可未曾做过什么对你不起之事吧。”熊风云嘿嘿一笑,解释道。
那丫鬟琉璃却朝着熊风云翻了个白眼,口中轻哼一声:“要不是因为你,我家小姐又怎会被老爷关了禁闭?”
吴正生眉头轻皱:“咦?何姑娘何以会被关了禁闭?”
琉璃见吴正生问道,立马面带委屈,悠悠说道:“听说官府灭门案之前,小姐曾拿着老爷的印章去监狱救过一个叫熊风云的坏蛋,老爷知道后很是生气,便将小姐囚在家里,至今都不给小姐出门呢。”
“啊?”吴正生与熊风云皆是一愣,熊风云此刻听那丫鬟说出缘由,不由得面色一窘,何颖倩当时将自己从监狱中救出一事,吴正生早已和自己说过,现下何颖倩因此事被她父亲关了禁闭,熊风云自然心有内疚。
“他奶奶的,你家老爷忒也坏心,不就是救个人么?况且老子当时是含冤入狱,救我出来那应该算是为民伸冤。”熊风云虽说心中愧疚于何颖倩,但他性子高傲,心中虽疚,口中却仍不服软。
“哼!你才不知好歹呢,好似我家小姐冒着风险救你是理所当然一样,真是不懂知恩图报。”
熊风云被她一说,自知理亏,脸上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何言语,只能咳嗽两声掩饰面上窘色。
无名老者坐在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却不知三人对话言语早已尽数被他听清,此时只见他悠然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沙哑说道:“你们准备去那何府?”
熊风云将嗓子拉开:“是啊老头,我吴老弟遭小人陷害,这事怎能不管?钓鱼的事情就只能搁一搁啦!”熊风云心中确实着急为吴正生证明清白,可一想到自己可以不用钓鱼,登时窃喜。
这时无名却是眉头轻皱,面色略带犹豫:“风云,你随为师进来,为师有话与你交代。”
熊风云神情一愣,却不知无名老头有何话要说,只见无名独自走进茅草屋内,熊风云当即脚步一迈,跟了进去。
待二人进了茅草屋后,熊风云直接开口说道:“老头,你有什么话非要进来说?”
无名老者却神情严肃,站在那里,熊风云不禁眉头轻皱,他很少见到无名如此严肃模样,心下一愣,知道他定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于是沉默不语等着无名开口说话。
“朝廷争斗复杂,卧虎藏龙,本来为师不希望你与朝廷的人有过多接触,但人各有志,道路不同,为师无权干涉你以后的路,这里有个忠告,你定要谨记在心。”无名沙哑说道,说话语态竟是大为关怀。
熊风云从未见过无名对自己用如此关怀的口吻说话,一时间心中荡漾,静静想来,自从自己奶奶离世后,好似便再没有人以长辈口吻关怀过自己。
熊风云极其好面,虽说内心感慨,但口中却大咧说道:“老头,你忒也啰嗦,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你那鬼手。”
熊风云眉头一皱,登时望着自己的右臂:“怎了?鬼手有问题?”
无名悠然说道:“鬼手能有什么问题,我已给你锁了铁环,这鬼手现在最多只能让你丧失理智,还要不了你的命。”
“那你却又让我谨记什么?”
无名本是背对着熊风云,此时却突然转过身来,语气俨然:“切莫让朝廷中人看见你的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