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湖上,几个转折,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生满了荷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从旁出看去觉想不到荷叶间竟有通路,穿过荷塘,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如此曲曲折折两个时辰,直到未牌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
“到了。”阿碧说着将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
阿碧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回头笑道:“请上岸吧!”
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鸠摩智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做不了主,而且今天天色一晚,不如大师再次休息一晚,明天在上路如何?”说着将二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两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
阿碧问道:“不知大师父此番前来还有何要事需要阿碧一起禀报?”
鸠摩智道:“小僧与慕容先生是知交好友,闻知他逝世的噩耗,特地从吐蕃国赶来,要到他墓前一拜。小僧生前曾与慕容先生有约,要取得大理段氏六脉神剑的剑谱,送与慕容先生一观。此约不践,小僧心中有愧。当年慕容先生还曾与小僧约定,只须小僧取得六脉神剑剑谱给他观看几天,就让小僧在尊府‘还施水阁’看几天书。”
阿碧道:“大师竟然知道‘还施水阁’,那想来不会有假,那小婢先去命人禀报,老爷的坟墓离此有一日水程。今日天时已晚,明晨一早我亲自送大师父去扫墓。四位请休息片刻,待会就用晚饭。”说着告辞离去。
过得一个时辰,一名男仆出来说道:“阿碧姑娘请四位到‘听雨居’用晚饭。”鸠摩智道:“多谢了!”伸手挽住了段誉的手臂,跟随那男仆而行。曲曲折折的走过数十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几处山石花木,来到水边只见柳树下停着一艘小船。那男仆指着水中央一座四面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边”。鸠摩智和段誉跨入小船,那男仆将船划向小屋,片刻即到。
阿碧已再次等候,看到二人,微微一笑道:“两位驾临敝处,没有提前准备,只有请各位喝杯水酒,随便用些江南本地的时鲜。”当下请二人入座,她则坐在下首相陪。
这时段誉道:“阿碧姑娘,我刚才听你划船时哼唱的小曲,实感心旷神怡。想请你用真的乐器来演奏一曲不知可否?”
阿碧盈盈站起,说道:“只要公子勿怕难听,自当献丑,以娱嘉宾。”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捧了一具瑶琴出来。
阿碧端坐锦凳,将瑶琴放在身前几上,向段誉招招手,笑道:“段公子,你请过来看看,可识得我这是什么琴。”
段誉走到她身前,只见这琴比之寻常七弦琴短了尺许,却有九条弦线,每弦颜色各不相同,沉吟道:“这九弦琴,我生平倒是第一次得见。”
阿碧伸指在一条弦线上一拨,镗的一响,声音甚是洪亮,原来这条弦是金属所制。
段誉道:“这琴……”刚说了这两个字,突觉足底一虚,身子向下直沉,忍不住“啊哟”一声大叫,跟着便觉跌入一个硬邦邦的所在。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之极,段誉急忙撑持着坐起,只见自己已处身在一只小船之中,阿碧此时坐在船尾正拼命的向远处划去,段誉见状也急忙拿起身边的船桨拼命划动。而那鸠摩智脑袋则刚从水面探上来。
猛见一人从湖中湿淋淋的跃起,正是鸠摩智,他踏上“听雨居”屋边实地,随手折断一根木柱,对准坐在船尾的阿碧急掷而至,呼呼声响、势道甚猛。这一下若是砸中了阿碧必然香消玉焚。
不过阿碧却不管不顾的拼命划着。
“嘭!”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飞来一只木桨,正好从侧面将那木柱打落,噗通一声一起掉入水中。
鸠摩智看向木浆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头戴面具之人站在一只小船中在远处的湖面处飘荡。而船上原本两只船桨却是少了一只。
鸠摩智冷冷的看着来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面具下似乎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并没有说话,用桨一拨,船已飞快离去。
另一边忙着逃跑的段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形,倒是阿碧似乎心有所觉,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小船很快的逃出了视线,段誉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多谢姑娘相救!”
阿碧依然划着船道:“是那大和尚图谋我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我看你被他扣住便顺道救下你来。”
段誉又道了声谢,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阿碧看了看天色道:“参合庄离得还远,不如我们就去慕容公子的亲戚家躲避一晚好了。”
行了一个时辰,小船转过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灿若云霞。
段誉“啊”的一声低呼。
阿碧被吓了一跳道:“怎么啦?”
段誉指着花树道:“这是我们大理的山茶花啊,怎么太湖之中,居然也种得有这种滇茶?”山茶花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
阿碧道:“是么?这庄子叫做曼陀山庄,种满了山茶花。”
段誉心道:“山茶花又名玉茗,另有个名字叫做曼陀罗花。此庄以曼陀为名,倒要看看有何名种。”
阿碧扳动木桨,小船直向山茶花树驶去,到得岸边,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不见房屋。
将船靠在岸旁,阿碧微笑道:“段公子,我们上岸吧。”说着当先跃上岸去,段誉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