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何“圣裁”兆华早就想好了,不过还是佯装思考的样子,片刻之后说道:“那就先罢免二人所有职务,命他们立刻回京,到宗人府面壁思过,具体如何处理日后再做定夺。此外,时任两江总督裕谦,兵败后不知组织兵民撤退,不仅造成无辜伤亡而且还留给英夷十几万两银子,更使英军两日之内兵不血刃连下三城,从宁波掠走上百万两官银。为保自己名节而不顾国家百姓,此非君子所为;同为总督,同镇海岛,颜伯焘兵败厦门后在漳州、泉州组织防御得以保全闽省,虽被革职却无愧于天地人心。传朕旨意,革去裕谦所有名爵,日后可将其视为与赐死之犯官同例。”
对于奕山和奕经,兆华压根就没打算重处,因为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真要治罪难免无根无据,兆华总不能说这是后世某某专家考证出来的结果吧。再说他们俩都是近支宗室,只要老老实实呆着,不再站着茅坑不拉屎兆华也就心满意足了。(奕山时任伊犁将军,奕经任英吉沙尔领队大臣皆为西北守边要职)
至于裕谦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惩罚,只要能让后人引以为戒也就达到目的了。作为总督一方军政的大员,和普通武将不一样,武将自当与阵地共存亡,这是亘古不变的军人信条,但总督无论胜败都应以大局为重,岂能以一死而脱责。
“事情虽然都过去十多年了,但闽粤、浙东之败,江宁赔款之恨咱们一刻都不应忘记,至于讳败为胜的赐和说法今后谁都不许再提。此外,朕今天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说这么多,一来是让大家知道西洋夷狄不可等闲视之,二来
是让大家知道要想保我海疆不失,就必须像魏默深说的那样‘师夷长技以制夷’。”
虽然魏源的《海国图志》已经刊行数年,但朝廷上层真正读过的并不多,所以对“师夷长技以制夷”仍然有些陌生,而熟知魏源的人就更少了。
“这里有魏源新做的《筹夷方略》一篇,朕会命人传抄给诸位,另外新任总理夷务衙门大臣徐继畲的那本《瀛寰志略》朕已读过,虽有写毛病,但大体不差,这本是朕近日粗疏点校过一遍的,由礼部拿去刻印下发到所有正七品以上官员手中。”
话说徐继畲第二次见兆华时便送上一套《瀛寰志略》,而兆华闲暇之余,一目十行粗略翻了一遍,以自己还算可以的地理、历史知识将全书简单删改了一遍。
一个世纪以后,西方的历史学家在研究过帝国解密档案后,普遍对兆华的这一次早朝给予极高的评价。只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一个久居深宫而且年纪轻轻的皇帝是怎样比徐继畲他们还精通“夷情”的,最后只好归结为是二百年前那批传教士们的功劳。
“皇帝通过虚心向徐继畲、魏源等人学习了解西方,从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初步确立起“洋务专家”的权威。我们还认为,皇帝很早就接触过宫廷所藏的由南怀仁(FerdinandVERBIEST)、利玛窦(M.Ricci)和汤若望(J.A.SchallvonBell)等神父们编撰的《御览西方要纪》、《坤舆图说》、《坤舆外纪》、《坤舆全图》等资料,对《瀛寰志略》这本书进行了删改。当他决定把曾被视为禁书的《瀛寰志略》刻印刊行时,他无疑是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契机,成为中国士大夫阶层睁眼看世界的开始。”【节选自《中国人的西方观》美国阿克顿教授耶鲁大学出版社】
不过,在中西方正统观点之外还有一个不同声音,一小撮中国民间历史爱好者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一问题的质疑。其中以来自SC论坛的阉党穿越众们的观点最据代表性。
“皇帝在咸丰元年六月三十日早朝上的表现和他之后的多次举动是如出一辙的。因为这些行动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合理合法的在南方地区设立一支由江忠源指挥新式军队。”【节选自《未出版的手稿》作者嫖相】
……
早朝散后,大臣们纷纷相互打听魏源是哪里人,哪一科的进士,《海国图志》这套书哪里有卖的。其实,魏源因为《圣武记》和《海国图志》这两本书早已在天下士子中名声远播,但朝堂上的大臣们很多不关心经世和学问上的事情,只知道有魏源这个人却不了解他的情况。
工部尚书朱凤标早年外放江苏学政时,魏源正在两江总督陶澍幕中,所以二人也曾见过几面。于是一群汉族大臣围着朱凤标问这问那。
“朱部堂,听说这位新擢内阁学士曾经在陶文毅公幕中待过?”一人问。
“魏源魏默深早年协助陶文毅公和林文忠公在江苏做过很多大事,大家看到的那本《皇朝经世文编》虽署名是贺长龄,但其实也是魏默深花了一年多时间编撰的。”朱凤标拖着长腔,倚老卖老地说道。
“这位魏学士是哪里人氏,又是哪一科的进士?”又一人问。
“哪一科的进士本部堂不知道,不过他是湖南人士,和皇上跟前的另一位红人曾涤生是老乡不假。”
朱凤标以老夫子的口气,张口一个本部堂,闭口一个本部堂,把周围的一帮年轻军机章京们逗的哈哈大笑。
“朱部堂不说咱们还真没想起来,这皇上前脚外放一个曾国藩,后脚又迎进来一个魏源,这湖南人祖坟上冒烟怎么也赶一块了。”一人道。
“要我说这魏学士还没露面就能用十年前的旧账把两位贝勒参倒,比曾国藩还曾国藩啊。而且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咱们都没听过,可皇上听了他一番话就视为至理,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另一人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揶揄道,“你没听过,不代表别人没听过呀,赶紧去崇文门外的老二酉堂书局买一套《海国图志》看吧,省得哪天皇上召对时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