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了,副镇长金德明托病离岗,他失踪了。”
“我看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上面要下来人查他,所以借口外出治病,逃了吧。”
“浑人究竟是浑人。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泱泱大国,法制社会,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做事一贯就是不靠谱,平常工作不也是那样。除了搂钱在行,剩下就没看为镇里做过什么贡献。”
“谁说的,他养的那个漂亮女儿,难道不算为我们镇做出的最好贡献。”
“是哦,还别说,真的可惜了那女儿。”
“哎,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长得跟仙女下凡似的,你说怎么就那么不幸,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
“可惜啊,可惜。”
“他金德明受罚,可不要让这闺女跟着受罪啊。”
“是老天有时候也不靠谱,把这么好的闺女送他家当女儿。”
“就是就是,天和人,都不靠谱。”
陆军第二天一到单位就听人们在议论,他也没想到这家伙就敢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昨天离开时还说是先去医院住两天告病假。
看来是命悬一线,走的太急了。
是什么人出手要他的命,却是不知。但是同事间这种墙倒众人推的这阵势,陆军却是领教了。
都不是什么好鸟,之前镇长镇长的叫,你们那一个不是嘴上抹了蜜一样的甜。真是世态炎凉,这他金德明还没怎么着呢,一帮子闲话就出来了。
陆军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一杯茶水还没有泡好,就有同事来告诉他,说组织部找他,要他来了马上就去:“估计是问你金德明的事。”那人好心的神神秘秘跟陆军透露消息:“有人汇报说,你是最后一个跟金德明有过接触的人。”
镇组织部长陈满之是全镇最会装逼的干部,家伙没事喜欢梳一个三七开的小分头,个子不高,却是见谁都要表现出自己很高大拍人家的肩膀,明明够不着,踮起脚也要拍一下。
每次和陆军见面一定要和颜悦色的说:“小陆啊,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喝茶。”
陆军今天终于来他办公室了。
但是今天家伙眼皮都没抬说:“坐。”
陆军坐下,也没说话。
“小陆同志,组织上想向你了解些情况,希望你认真如实的回答,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陆军笑笑道:“我一直很认真。”
“这样最好,组织上愿意相信你,你也不要有顾虑。”
陆军又微笑道:“我真的没负担。”
“那好,你现在给我讲讲昨天你和金德明副镇长在一起时的情况。”
“很简单的,昨天金镇长打电话说不舒服,要我开车去接他,本来是要先去医院,中途又说是要先去看看女儿,结果到了文化馆发现有一只修行的火鸡起了色心,正在威胁他的女儿。于是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用弓弩射跑了火鸡,情况就是这样。”
“镇领导配有专车司机,他为什么找你?”
“这我哪里知道。通常我们秘书是领导要干什么我们干什么就是,不多问。”
“这中间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
“他都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没发觉啊,只是看到女儿被威胁时很紧张。”
“还有什么?”
“没了,就这些。”
“就这些?”
“是,就这些。”
“小陆,你这态度可不好。”
“我很认真。”
“但是你没说实话。”
“我干嘛要说假话。”
“这要问你自己。”
“嗯,还有就是他委托我保护好他女儿的安全,于是我想到高书记曾经说过的话:七霞镇可以没有他高书记,但是不能没有金美汐。金美汐每年贡献七霞镇GDP两个百分点。所以我认为,保护好金美汐,也是为七霞镇做贡献,于是我答应了。”
“然后那?”
“然后我就和金美汐达成了共识。”
“什么共识?”
“因为她夜里更有可能遭遇危险,她也很恐惧,所以我搬到她家里去。”
“她为什么去不找警察?”
“说是看着我比警察好相处。”
“呵呵,这里你好像漏掉了金德明。——他对你到他女儿家里保护怎么看?据我所知金德明视自己的女儿比生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男人住进他女儿的家里。”
“大概这是同事之间的信任,或是觉得我觉悟高,品行正吧。”
“他是这么说的吗?”
“这时金镇长已经自己打的去医院了,之后没在联系过他。”
“小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吗?”
“呵呵,我只管说经过,至于相不相信,相信多少,那是你的事。”
“啪!”的一拍桌子,陈满之愤怒道:“陆军,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是认真的。”陆军不为所动道。
于是,陈满之开始发狂,不住地拍桌子冲陆军吼,期间还不停地举出他所得到的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来指责陆军在说谎。并且扬言如果陆军再不据实回答,那他就要上报市里,请相关权利部门来调查: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性质可就变了。找你谈话的很可能就不是我们组织部了。”他威胁陆军道。
也就在两个正僵持的时候,门一开,七霞市市委组织部长秦明推门进来了。
他当然也是为金德明而来。
陈满之一见顶头上司秦明,赶紧上前迎接。
而秦明却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陆军。
咦,这人我见过呀。去年省委汇报工作,之后参加一个酒局遇到他,记得是满桌的省委大员们众星捧月一般,而这年轻人是主角。
当时自己位卑识浅,屁股都不敢座椅子,只有轮番给各位大员敬酒的份儿,什么也不敢问,都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干什么的。
后来喝多断片了。
见秦明一直看陆军发愣,陈满之赶紧上前介绍说:“他是我们镇政府秘书陆军。是最后一个和金德明接触的人。我正在向他了解情况。”
“我没问你这些。”
陈满之做梦也没想到这时秦明一把推开他,然后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还坐在那里没动的陆军,热情地开始嘘寒问暖:“您好您好,您还记得我吧?真的不好意思,上次酒桌上喝多了,我太失态了。简直是罪不可恕,一直内疚不已。——您是还记得我吧?”
“呵呵。”陆军说:“我是记得你喝多的样子,人都爬到桌子底下了。”
“失态失态,真是实在是对不起,那天扫了您的兴,我是一直要找您赔罪来的。”
秦明这时是真的觉得自己那天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表现太丢脸了,想自己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喝的跟醉狗一样。
看到秦明在如此无节操地道歉,陈满之这时一脸懵逼了。
这陆军什么人啊,秦部长竟然这般恭敬,一口一个“您您”的称呼,简直是比见了他爹还懂规矩啊。
脑子里快速地浏览了一下他所能知道的省市大员名单,也没发现有“陆”姓领导,不过看到组织部长这般谄媚,他这时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所以在陆军离开五楼组织部时,陈满之是一路小心的把他送回到了二楼秘书处办公室。一路上不停地为自己之前态度道歉。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也不要有负担。”
陆军最后实在是看他可怜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陈满之当时就感动得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