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斯。”
跟在雅利安身后正要离去的神父脚下一滞,他扭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这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进入他的视线中。白色的应急灯光在她深邃的瞳孔前止步,仿若在黑暗的星空中蒙上了一层七彩薄纱。此时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像平静的大海,眨眼的同时泛起丝丝涟漪。而将目光移过来的克瑞斯,他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随着荡漾的波纹变得模糊起来。
“尼基塔?”
克瑞斯有些好奇,他不知道尼基塔叫住自己有什么用意。
“注意安全。”
尼基塔淡淡一笑,这位年纪不过十九的小老师提醒着只有几人的小队——
这个时代的教育与几个世纪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天赋一般的人们依旧选择在学校中生活,他们仿照着几百年来的教育方法来学习,直到通过较为轻松的社会认证考试从学校毕业。而天赋较高的年轻人们通过虚拟网络拥有了丰富的学习资源,他们通过一门又一门的考试,很容易从慕课大学拿到社会的认证然后专攻自己擅长的领域。他们中有许多人在十四五岁时,就已经从大学毕业,拿到了比社会认证要求更严格的学士证。
其中不乏有人同时拥有几个学士证。
但这个时代信奉终身学习,如果止步于此只会被人类社会淘汰。天赋无论多高,停下脚步便是车毁人亡。
因此尼基塔看起来虽然年轻,但高中教师的要求可是双学科博士——
想必十五岁就成为教师的她对那几个女孩来说,严肃的大姐倒要比生活老师这个角色更适合。
举止得体、成熟稳重的她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克瑞斯听到尼基塔临别的提醒后,他十分赞赏地看了看对方。然而他还来不及回答谢意时,猴急的雅利安已然说出:“那是当然,尼基塔小姐。”
克瑞斯只好耸耸肩说道:“谢谢你,尼基塔。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那是当然。”
少女无视了雅利安的话,恢复与年龄相配的调皮样子。她对着克瑞斯眨了眨眼,用食指点着脸庞桃腮带笑:“而世上的鲜花会相继盛开。”
“哈?!”
雅利安一脸怪样地盯着尼基塔,对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发懵:“你说啥?”
站在一旁的克瑞斯仿若重击身形忽然一颤,抬起头,视线凝重了许多。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接了上去:“壮丽不朽的事物会接踵而来。”
“武运昌隆。”
少女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忽地轻轻捂住嘴。鼻翼两侧的脸庞因为激动而升起了红霞,在此刻变得娇艳起来。
“保重。”
克瑞斯点点头,他转身走向汀娜和隆的身后,留下雅利安一个人留在原地。
“搞什么鬼?!”
雅利安一声怪叫,这个警探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不停追问着克瑞斯刚刚话里的意思。
然而,神父此时却没有这个心情。他沉着脸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任由身边的警探唠叨个没完——
“她怎么会知道……不,不是这个原因。”
克瑞斯自言自语着,他随即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她怎么会问我这一句呢?”
这首诗被约书亚写在笔记本内,就记在“温柔的人有福了”这句话的上方。他纳闷的是,尼基塔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有什么意义吗?”
克瑞斯知道她的话中必定有深意,但他苦思许久还是猜不透对方到底是在话中隐含着什么。反倒是脑袋忽然疼了起来,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些许困意。
“算了。”
他跨过横在脚下的大石头,抬起头看向前方——
隆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指向远处,顺着手势望去克瑞斯隐约见到一处黑影。
“那大概就是季菲说的地方。”
雅利安一脸正经地点着头,随即他又转过头,像条挨饿的哈士奇吐出舌头紧盯着克瑞斯。发亮的眼睛中写满了他对真理的渴望——
“你和我的尼基塔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个警探还真是执着。不靠谱的他也只能将好奇心止步于此了。虽说对方也拥有学士学位,但是文凭和文化修养是两码事。更遑论这个小哥是来自于北美的体育学学士,那个遍布嘻哈风的大洲很少会有人接触这些旧东西——
“那是济慈的诗。”
克瑞斯忍不住提醒着烦人的警探,这个叨唠的家伙好像让他的头疼加剧了。
“济慈的诗?他是谁啊——?”
然而这个警探得到答案后并没有停下来,反倒更加迷糊了。
“济慈?七姊妹星团的济慈?”雅利安的声音有些大,和隆一起走在前面的汀娜闻言忍不住回头忘了过来,“雅利安,你说的那个济慈是诗人吗?”
雅利安吸了口气:“好像是。”
“哦。他呀——”汀娜顿了顿,她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搜寻着脑海里关于济慈的信息,“是19世纪初的大诗人。“
“19世纪?!!”
雅利安被这漫长的时间吓了一跳,“那么久啊,这都快到26世纪了。”
”对呀。所以现在很少有人听说过他……“汀娜歪着脑袋别有兴趣地盯着后面的两人,头上的海盗帽微微倾斜,”他是浪漫派的代表。难道说你们两个——“
”……“
克瑞斯无语,将注意力转放在少女的帽子上,他总觉得这个帽子会掉在地上。
”浪漫派的代表啊……”
雅利安听完前半句话后就陷入了沉思,连对方后半句的调侃都没注意到。
”哦——!“汀娜挑起嘴角,”雅利安,难道你真的是gay吗?克瑞斯可是神父,圣经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同性恋该用石块砸死?“
克瑞斯看到隆的身形一颤,脚步也变得有些迟疑,似乎被汀娜的话惊住了。这个硬汉偷偷地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三人的谈话。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对汀娜说道:”那是很久以前了。“
说话间语气顿了顿。
”这个时代的性别很容易改变。我们只是不支持同性恋,但并不反对他们追求幸福的生活。“
克瑞斯想到了有人利用生命组改变自己性别的例子——
人应该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这位曾经虔诚的神父觉得自己有些迷茫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雅利安听到两人的话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嘿嘿一笑,”本大爷可是纯爷们,性别男爱好女,最喜欢把妹……“
这时偷听的隆恢复了正常,他松了口气,好像在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你提济慈干嘛?“汀娜故意翻了个白眼,她打算整整这个警探:”谁知道你提起这个人会不会是要对男人说情话。“
”王尔德不也是个gay吗。“
”王尔德又是谁?算了……“警探深吸了口气,”我只是问济慈的诗。“
克瑞斯闻言默不作声,眉头向上一挑。这个不靠谱的警探竟然也会如此在意一件事,难道说——
尼基塔对他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诗?什么诗?“汀娜好奇起来。
”难道是此地长眠者,声明水上书?”
“不。尼基塔说得好像是什么鲜花会盛开……”
雅利安微微皱眉,他不太记得那句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而世上的鲜花会相继盛开,壮丽不朽的事物会接踵而来。”
克瑞斯叹了一口气,将完整的句子说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句。”雅利安点着头,眼睛也瞪了起来。“这句什么意思,汀娜?”
“这句话啊——”汀娜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不是用来送给布劳恩·芬妮的吗?”
“布劳恩·芬妮?”
“嗯。那是济慈最心爱的姑娘。”
“哦——?”雅利安说话迟疑起来,他不禁抬头看向克瑞斯。
而后者则满目笑意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睛中仿若早已看透了他的所有心思。
“你们看。”
几人说话间,隆已经走到了原来的那道黑影前。他指着现出原形的花坛,指着花丛后的铁门略有深意地说道:“事情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克瑞斯三人望向花坛后的那道铁门,他们的脸色不禁一齐改变,终于明白了隆话中的有趣是指什么——
季菲口中那道紧闭的变形铁门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黝黑看不清深处的洞。
克瑞斯侧着耳朵,他听到了风中带有哗哗的水声。
“没错。门后就是水站,绝对会有那座跨河大桥。”
克瑞斯目光扫过去,他看到汀娜和雅利安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唯独隆一人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蹲在洞口像是发现了什么——
许久之后,他终于发声:“你们来看,这里写有字。”
“字?这个地方怎么会留有字???”
克瑞斯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