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烦……”任心岑坐在靳明的车上，不自然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像你这个年纪的人类女孩，这个点钟是不会自己独自回家的。作为一个人类男人，我有义务送你回家。你忘了自己现在是人类，这里是人间不是天堂了吗？”靳明朝任心岑笑了笑，口吻像哥哥教训妹妹。
任心岑在飞逝的路灯光影下涨红了脸。
“人类的生活，很难适应吗，心岑？”
“人类的生活习惯，交通法规还是比较容易的。只是与人交往的时候……我把握不好对待异性人类的态度，还有就是，怎么做才符合我现在这副实体，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类女孩的正常身份。这些很难。”
“人类的心是很复杂的，不像天使那么简单明了。你慢慢学，不用着急。”
“靳明哥哥……不对，大天使。”
“叫我靳明就好，不要叫大天使或米迦勒。记住，我们现在是人类。”
任心岑尴尬得别过脸去，恨不得自己打脸。从前养成的习惯竟是改不了。当时鼓励自己进入十字军的靳明哥哥其实一直都是大天使米迦勒，知道这个事实还叫他靳明哥哥便是逾越。
靳明仿佛看透了任心岑的心思。
“你习惯了叫我哥哥，就叫哥哥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不用那么拘谨，像从前一样就好。”
像从前一样就好。从前是你告诉我，即使是中下层的天使，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成为十字军。从前是你，在我训练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出现在身边鼓励我。
“靳明哥哥，在人间生活了很久了吧？”
“对啊，很久了。”靳明无声无息地叹息。“按照人类纪年，有几个世纪了吧。”靳明的眼眸倒映着黑夜以及点点灯光，而思绪却陷入了时间的漩涡中。任心岑注视他的侧脸，感觉到一种陌生。从来都是靳明关心她鼓励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却从来都不知道靳明心中所想。是时刻谨记自己维护三界秩序的使命，还是……？
“前面转弯。”
靳明猛然回过神来，来了个急转弯。
“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对了，工作怎么样？除了那起白灵失踪，其他都还好吗？有没有认识些朋友？”
“同事们都挺好的。朋友的话……对了，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
“像天使的人类？”靳明很是惊奇。
“是啊，这是我的第一感觉。虽然这样的形容有点夸张，但是她的灵魂真的很美好。”
车子转到任心岑的公寓楼下。
“到了。”
任心岑刚解开安全带，想起来，“对了，我的惩处是什么……？”
靳明定定地看看任心岑，抿着嘴笑了，“你的专属技能是疗伤，这也和你自己的属性有关。怜悯的心，初衷是好的。但是你要明白，生死有常。你终究救不了小杰的。”
“就这样？！”任心岑愣了。
“就这样，晚安。”
“晚安。”任心岑站着车外和靳明挥手道别。
靳明回到公寓，发现章宪坐在吧台边上，倒了两杯红酒。
“你要在我这里过夜吗？章督察？”
“忽然想起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不坐下来聊聊吗？”
“聊什么？”靳明过去，坐在另一张高脚凳上，拿起酒杯正往嘴边送。
“聊聊死亡信使。”靳明所有动作都在死亡信使四个字上面静止了一秒，他放下酒杯。
“新任信使不是还要确认身份吗？你不出去调查和我闲聊……”
章宪打断了靳明。“你我都知道我说的信使是她。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直都没能忘掉她。”
靳明定定地看了章宪一阵子，低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在人间很多年了，事情经历过许多，能记得的人没几个。她是极少数我能记得的人了……”
“她出卖了灵魂给死神，她是死亡信使！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杀死她的，她已经死了，靳明！”一向冷静的章宪此刻异常激动。
但靳明只是静静地给自己续上酒。
“她死了……吗？有时候我觉得她没有死。”靳明微微地笑了，似乎在回忆那个她，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她。
章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靳明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说着荒唐话的男人，根本不是那个自诞生起，就肩负着维护三界秩序的责任，继承上帝之位的大天使米迦勒。
“你有什么依据？就凭白灵和天使的数据？！死神路西法也经常干这种事，你怎么能无凭无据扯到一个已死之人头上？”
“章宪，你记得这个地方吗？这个城市，就是我们在人间，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靳明的手一挥，城市的立体地图又出现了，它渐渐从钢筋水泥高楼大厦退化成古代的木结构建筑。
章宪深邃的眼眸沉浸在追忆中不过几秒钟，马上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调出了这座城市的数据。“近十年来这座城市才开始出现白灵失踪，天使意外死亡的案例。之前的数据几乎为零。”
“人是我杀的，我当然记得。如果她已经死了，那要如何解释这些数据的蹊跷？”
地图里，百年前的街市，百年前的人，还在如常走动。只是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靳明。”章宪按着他的肩，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无论这个死亡信使是什么身份。只要她出现了，我们，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
“杀了她。”靳明拿开章宪的手。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模样，用温柔的语调，说着残酷的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