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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发少年

“今日就讲到这里,你们回去别忘了复习功课。”先生合上书本。

“先生再见。”学生们朝先生鞠躬敬礼,待先生离开课室,便骚动起来。

那个叫林晞的女孩又要凑过来了。焱心想。

“焱!你看看我写得对不对?这是你的‘焱’字吗?”林晞拿来的纸上写着‘炎’。她把焱的名字写错了。

“我的名字是三个火字的‘焱’,不是这个‘炎’!”焱看着林晞微微撅起的嘴唇,很俏皮很可爱,可是自己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生气。

“为什么要用这个字啊?你全身都是火吗?咦?不说起来还没有发现,你的头发原来是红色的啊!好神奇啊,远看还不觉得呢,近看才发现。”林晞靠近了看,她呼出的气息弄得焱的鬓角痒痒的。焱不自在地躲开了,脸上很是嫌弃的表情。却看见一旁的靳明微微笑着。

“我就是火天……”靳明截住了焱的话,“他天生与火有缘,头发的暗红色也是天生的。你看他,脾气也火不是吗?”靳明一手勾住焱的脖子,不让他跳起来。

“你干嘛……”

靳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说你脾气暴你还不承认?林晞不就问你几句,至于吗?”

“等会儿一起去城郊山坡对吗?”林晞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书包。

“当然了,我们约定过的。焱也一起可以来。”靳明笑着扯着别扭的焱点头。

“哎!章宪,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城郊山坡玩吗?那边风景很好哦!”靳明喊道。章宪背着书包,深邃的五官表情严肃。

他摇摇头。“我没兴趣,还要回去练习。”章宪如一尊岿然不动的雕塑,离开课室。

“章宪真无聊。他跟你们真的是朋友吗?”林晞一脸不解。

“他就是这样别管他。我们走吧!”焱被靳明拉着,半推半就地和林晞一起走。

“啊!”林晞拍拍脑袋。“我得先去和林钧商量一下在爹娘那边编个借口晚些回府。你们在街口等我一下下好吗?”

目送着林晞跑向在学堂门口候着的她家的仆从林钧,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眼神清澈的男孩。男孩一看见林晞,脸上就笑成了林间的晨曦。据林晞说林钧是她从街上带回家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你很讨厌林晞吗?”靳明问焱。

焱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她问东问西。你不烦她吗?她成天绕着你转。”

“我?”靳明笑了笑,脸上出现浅浅的梨涡,青灰色的眼眸甚是好看,焱看出了神。“林晞那叫活泼。我喜欢。”

林晞么?焱仔细回忆起来。她会经常笑,笑起来和靳明一样,眼睛边上有梨涡。但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不是青灰色的,而是纯粹的黑色,黑曜石的颜色。她……很多表情,经常不自觉地撅起嘴唇,那个表情……

“你在想林晞吗?”靳明的一句话,惊起焱一身鸡皮疙瘩,随即,耳根开始红。

“你你你……说什么呢?”

“我的火天使,米迦勒的能力是读心,别忘了。承认吧,你不讨厌林晞,你还是喜欢她的。”

焱涨红了脸,看上去既像害羞又像愤怒。过了片刻却又无可奈何地消停了。

“反正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子,你喜欢的,我都无法不喜欢。”

那年,那天,那个少女对他笑了,跟他说话了,习惯性撅起两片粉红色的嘴唇。她靠近了,他感受到了温度,嗅到了丝丝缕缕的她身上的气息。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哎哎,他要醒了。”

“嘘!你会吵醒他的!”

几个小天使围在一个巨大的树洞周围,好奇地看着中间沉睡的天使。这个天使面容尚未老化,却已是满头白发。

“焱为什么老是睡觉呢?”

“他在做梦么?”

“什么梦啊?天使睡觉是不会做梦的。只有人类才会。”

“梦是什么啊?”

小天使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忘了不要吵醒中间的天使的事。被称为焱的天使缓缓地睁开双眼,用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蒙眬地看着几个小天使。他从树洞里坐起来,动作十分缓慢,好像要花费很多力气似的。

“你们又在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呢?”焱问。

小天使们扇着小翅膀,围拢在焱面前。“焱天使,你为什么总是睡觉啊?”

“我累啊。”焱回答。

“焱天使,你去过人间对吧?你知道梦是什么吗?”

焱眯起他的暗红色双眼,“梦么?听说是自己经历的投影。可以是美梦,也可以是噩梦。”

“焱天使,那你做了什么梦啊?”小天使一脸好奇。

焱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小天使的头。“天使是不会做梦的,只会回顾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事。”

“那焱天使都在回顾什么事情啊?”又一个小天使托着小脸蛋问道。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一把年老厚重的声音,打断了小天使们的问个不停。老天使衣袖一拂,小天使们便被一阵怪风带到了高空中,甚至惊得忘记了拍打翅膀。

“我让你们来料理花园,采摘果实,可不是去打扰焱的。”老天使一番话后,小天使们便欠身道,“知道了,元老。”散落在远一些的花草树木中。

“元老,其实他们在我也挺开心的。”焱朝严肃的元老天使浅浅地微笑。焱明明还是个青壮年阶段的天使,不知道是不是那头银白色的头发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时候,竟然给元老一种时间交叠的错愕感。年轻和苍老同时写在焱的脸上。

“你的能量还是不断地往外流失。你看你周围的花草,比花园里的其他地方都要茂盛。都是你流失的能量在滋养。”焱所在的树洞周围,花开得无比艳丽,低矮的蔓草葱郁。

“不也挺好吗?”

元老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了。他转而双手描画,在焱的周围生成阵法,将他流失的能量重新送回体内。

“有靳明的消息么?他好久没来看我了。”

“他刚刚去天父那里了。”

世界分天堂,人间,地狱,天堂的主宰,上帝,便是万物之主。

靳明身处一座环形庭院,或者说是宫殿,不过这宫殿没有穹顶,穹顶是天空,地板也是天空。天空之间是象牙白色的石柱构成宫殿的边界。殿上唯一的一张座椅,端坐着被称为“天父”的天使。天父面带苍老的皱纹,蓝灰色的眼睛和略鹰钩的鼻子精神抖擞。他正襟危坐,聆听靳明带来的汇报。

“我们有理由相信新任死亡信使有对我们天使的挑衅意图。所有的猎手最近一次暴露行踪都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周围,所以我要求调配更多的天使驻守在我所在的城市。”

“你可以随时动用‘永恒’剑。”

靳明顿了顿,单膝行礼,“一旦找到死亡信使,米迦勒一定将其清除。仅以天父之名。”

“你出来吧。”天父斜眼用余光瞟向角落里的天使。那个天使从靳明来到走,一直躲在宫殿的。

“米迦勒在听说死亡信使卷土重来的时候,情绪确实有波动变化,虽然他隐藏得很深。”那个角落里的天使低着头,表示对天父的十分恭谦。

天父睿智的眼睛闪过不悦。“执念啊。”随即,天父命令道,“我要你比靳明更快获得死亡信使的确切消息,禀报我。”

天使单膝行礼。“仅以天父之名。”

就算在天堂,天使们的翅膀大多数时候都是收在身体里的,只有在长距离飞行和运用能量,比如收集‘生命之树’的果实的时候,比如战斗的时候。

焱站在他长期休养的树洞旁边,集中体内的能量,慢慢伸展开翅膀。一时间花园里掀起热浪,还在花园里的两个小天使竟是被热浪扑飞了,从一棵树到了另一棵树上。焱周围的草地上,掉落了好几根雪白的羽毛。

白发少年摊开自己的手心,手心上燃烧起一团小小的火焰,微弱,并不具有攻击性。花园里掠过一阵微风,那团小火焰便熄灭了。另一个挥舞翅膀的天使轻轻落在地上,那是靳明。

“靳明?”焱笑得很开心,是寂寞了太久,忽然发觉自己还是被关心的开心。

“我的火天使,最近还好吗?”靳明收起自己的翅膀,脸上的笑容却在目光移动在焱身上的过程中僵硬,消散。他能够清楚看到,焱的能量一点点地往身体外面流失,浸润在花草中。

“如你所见,我恢复得还是比较慢。恐怕不能再回到十字军团了。”焱拉开胸口的衣襟,胸膛处有一个洞。他身上的能量,便是从这个洞流失出去的。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洞藏回衣襟里。“这段时间我常常睡觉,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我们三个去城郊的山坡上游玩,一起捡树枝树叶,烤热乎乎的红薯吃。”

“她对你下手这么狠,你还?”

“我很挂念你,靳明。我也很挂念林晞。”

靳明怔住了。自从林晞在他手中被亲自了结之后,他对这个名字一直讳莫如深,没想到焱仍然这么亲厚地念出林晞的名字。

“可能因为我一直疗伤,都呆在同一个地方。我总感觉你们都走了很远了,我却还在原地,替你们守着回忆。每次睡觉都把我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都温习一遍。”

靳明话到嘴边,却又被焱挡回去。“说实话,林晞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很烦人的女生,蹦来蹦去,问东问西的。最烦的是你和她居然意外地合拍,两个人一起来烦我。你也知道我一生气身体就会升温,脸会红。可你每次都偏说我害羞脸红。烦死了,差点没一把火把你们烤好的红薯都烧成灰。”

焱在手心里又点燃一团火,拿起靳明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焱,我觉得林晞她还活着。”靳明看着手心那团火。焱的手不自觉地往胸口回缩,那团火苗也熄灭了。

“不要去见靳明,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那时候,焱是这样对林晞说的。

“焱,你让开。”

焱挡在林晞面前,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火天使。暗红色头发的少年在黑衣肃杀的少女面前,筑起了一条火线,企图阻止少女去见心爱的人。

“你在找死。”黑衣少女伸出衣袖里雪白的双手,手心生长出乌黑浓稠的液体,缠绕着双臂。

“我不想让你去送死。”少女的火焰朝少女张开了狰狞的口牙。

当靳明带着‘永恒’之剑到达和林晞约定的地方时,只见方圆十里都是焦土。黑衣的林晞双手灼伤,带着喘息声依然站立着。顺着林晞目光停留之处,红发的焱却倒在焦土之上,胸口淌血,双目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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