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闻,那家的主母从青云观请来的道长说那女子是一只吸人精血的妖魔,并放言务必正午时刻,在集满血煞之气的菜市口放火烧死她,才能彻底消灭那妖魔。
到了这一天,众人齐聚,那女子被架在柴堆上,浇了火油的柴火很快就燃了起来,就在这时,天空却忽然彤云密布,一阵怪风刮过,女子的面纱忽然掉了下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宛若上苍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眉眼,似烟笼寒月,不悲不喜,黝黑的瞳孔,幽幽地仿佛能看进人的魂魄中去……
而这一切,只是在微服出访的云景帝眼中,在旁人看来,这女子虽然肤若凝脂,但五官平凡,着实配不上“祸国妖精”之称。
楼下说书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妖姬的恶,云景帝坐在临窗的位子,恍惚地瞧了那火光中的人一眼,不以为意地对身旁的人说道:
“都说谣言伤人,在孤看来,那女子不过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罢了,这世上何来那么多的祸水,莫不是在隐射本君不贤?”
“陛下严重了,陛下乃千古明君。”
“哼,马屁!”云景帝冷嘲一句,下一刻却径直起身,遂从窗台跃了出去,不顾身后内侍的呼叫,只见他身轻如燕,脚步在屋顶上几点,众人只见火光中一身银白的男子一个飞身落到了高台之上,手轻轻一挥,火便渐渐地小了下去。
逆光中,那人衣袂飘荡,在幽幽的烟尘中,宛若神诋。
“真是荒唐!不过死了一个朝堂败类,却要把罪过安到一个无辜女子的身上,我云朝的子民,竟是这般愚昧吗!”
声音若玉石激荡,云景帝话音一落,也不管围观的人们是何感何想,径直给那被熏晕的女子松了绑,一手横抱起来,脚下一点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远处,那道长掐指一算,却冷不防冒了一声冷汗,
“天要亡云,冤孽啊……”
只听闻后来,那女子被云景帝带入宫中,盛宠不衰,只是云朝也因此波澜骤起,天灾人祸不断。
再后来,妖姬被一位云游四方的高僧封印在了万佛山,生生世世不得摆脱枷锁,而云景帝却不知所踪。
再之后,云朝灭,靖朝立。
众人谈起那一段过往,皆唏嘘不已。
“主持圣明,”云梭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眼中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内子年轻时痴迷此花,因听闻若用人血浇灌,开花之日可大大缩短,所以便……便任性了一回……”
净尘似乎也听出了云梭的为难,只静静地打了个佛号,语气幽幽:
“不知尊夫人何在?幽昙又名佛陀,虽是祥瑞之花,可若是沾了人血,便成了魔魅,若要除去魔魅之气,必然是跟那献血之人分不开的……”
“实不相瞒,内子自一年前已经病去了……”
“阿弥陀佛,”净尘闻言眉头反倒一松,
“既然如此,不如将此花置于我佛跟前,令佛光普照七七四十九日,或许还能挽救这朵旷世奇株。”
“主持所言极是。”云梭点点头,连忙吩咐小书童把花搬到佛像的供台上。
净尘看着云梭被风霜磨砺愈发显得佝偻的背影,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闪过一抹叹息,
“虽是尊夫人留下的业障,然夫妻本为一体,施主只怕也要在佛前焚香祷告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消去一身冤孽,福泽子孙。”
云梭闻言打了一个揖,“信徒自当遵从。”
“如此甚好。”净尘点点头,淡淡地打了一个佛号,
“阿弥陀佛,老衲还有午课,便不留施主了,明日起,施主需沐浴更衣,方能静心祷告。”
“信徒自当遵主持所言,”云梭目送着净尘远去,转头看了那供台上的幽昙一眼,布满沧桑的脸上多了一抹恍惚,
“我们走吧。”
“是,相爷。”
第二天。
当晨曦破开天边的第一缕朝阳,随着“嘎吱”一声,佛山寺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身素白衣衫的花甲老人佝偻着身影,满头花白的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素白布条系在脑后,云梭脚步稳健,跟在净尘主持的身后,缓缓朝大雄宝殿走去。
“丞相可还有事尚未办妥?这七七四十九日斋戒一旦开始,便不可中止。”
一路上,净尘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老人,目光微凛。
“身外之事皆了了,主持尚可安心,信徒自当诚心祷告,以求洗去一身污浊。”花白的长发掠过风霜的面颊,云梭凌厉的眸子多了一抹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