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有两大十分有名的青楼妓馆。
排名第一的,毫无疑问是江南的怡红馆。
仅次于怡红馆的,就是京城的凝香阁。
这倒不是说,凝香阁的排场与规格,就一定比怡红馆差很多。
相反,京城里的妓院,天子脚下,专为达官显贵开心解闷,档次又能低到哪里去?
凝香阁之所以几百年来名声不如怡红馆响亮,原因只在于,没有能胜得过“江南第一名伎”的姑娘。
当然,这个胜不胜得过,也不是由哪个妓馆、哪个人便可以说了算数的。
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因为这天下并非只有一个国家,也并非只有一个皇帝。
要想天下闻名,摘得”天下第一名伎“的殊荣,除了真才实学,真材实料,再没有其它途径。
是驴子,还是马,不妨出来遛一遛。
让全天下的百姓饱饱眼福。
毕竟,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所以,三国中风月行的领袖们,便约定每十年,轮班作庄,举行一次”才艺“大比拼,由各国朝贵、资深艺人作评委,百姓投票的方式来选出天下公认的”第一名伎“。
全天下自认为”才色艺“过人的风月场中女子,均可以自行报名参加。
往年,凝香阅的老板杜三娘只要一想到这事,就会无端发愁胸闷。
然而今年,她却少有的喜气洋洋,自信满满,甚至对着满堂京都冠盖们,抛下了豪言壮语:
“谁说我凝香阁的姑娘就不如怡红馆了?今年”才艺“大比拼,“天下第一名伎”这个称号啊,非我们的姑娘莫属!”
满场顿时一片笑声。
大家都以为是老板娘受了几十年的刺激,开始说起胡话来。
晒笑归晒笑,谁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怡红馆的阿蛮姑娘虽然没了,一手琵琶艳惊江南的徐娇娇可还好端端的活着;南国的媚行院,听说头牌姑娘何凤飞小嘴一开,便可引来百鸟无数;西国虽是塞外之地,但近年强势崛起,解忧馆内有一名胡伎,听说也是艳色撩人,胡旋舞举世无双......
杜老板也不以为忤,只是傲然一笑。
等着吧。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今年“天下第一名伎”花落谁家。
有谁知道皇帝逛不逛妓院?
肯定有人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会?皇帝日理万机,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那你就错了。
其实全天下所有的皇帝都想逛妓院。
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日理万机也不是假话。
正因为如此劳心劳神,才更需要放松不是吗?
至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东国的明德小皇帝想起他的后宫佳丽们,就一肚子苦水,恨不能仰天长叹。
这么多的嫔妃,鬼才知道是谁选中的?
反正不是他。
前年刚登基没多久,还没等他体会到“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那种虚荣快乐,他亲妈,当朝的梁太后便一道懿旨,责成当朝太傅,亦即他亲娘舅,为他广选天下美人。
这倒也罢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差事不能给别人。
何况,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是为他广选天下的美人么!
可是,可是,可是这些美人......
明德皇帝恨得牙痒痒的。
如果不是碍于亲妈的面子上,他非砍了那贪污受贿成癖的老娘舅不可!!!
什么叫广选天下美人?
如今皇帝瞧着洗脚的小宫女,都觉得姿色不俗了!!!
这老娘舅得了别人的钱财,拿着皇帝外甥开涮!
珍妃面如锅底灰,老太傅说这是钱翰林之女,德才兼备;
仪妃腰胜水桶盖,老太傅说这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女,极是贤惠;
钱妃满脸麻子,老太傅说这是边关大将之女,皇帝要牺牲一己之私,为了天下苍生。
当然,要说全都是丑女,那也确实冤枉了亲娘舅。
这老太傅好歹手下留情,确实也选了那么几个凤毛鳞角的美女进来。
只是——
这袁妃盛气凌人,残暴成性。今天打杀小宫女,明天打残小太监,他一时看不过眼,训斥几句,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秦妃毛病倒真不能算大,只是今天小病两场,明天大病三场,一副悲悲泣泣,伤春悲秋的模样,看得他无端心寒;
令妃,令妃。对!他怎么把令妃给忘了?、
他怎么能把令妃给忘了?!
小皇帝只要一想到令妃,就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手上额上青筋暴起!
这令妃虽然貌美如花,却真正与他八字相克。
令妃的理想就是宠冠后宫。
据说令妃的母亲也是深谙驭夫之道,将一个才华横溢的令大学士整治得是十分地呆头呆脑,既不敢饮酒,更不敢纳妾。
堂堂朝廷重臣,一年四季除了朝服,没敢换过一回新衣服。
令妃将母亲学了个十足十。
小皇帝要吃螃蟹,她严令禁止,大哭大闹,使出雷霆手段,口诛笔伐。
小皇帝要穿新衣,她痛心疾首,循循劝导,大怒于颜色,大恨于病榻。
总而言之就是,小皇帝必须什么都得听她的。
不听?不听那就对不起,看她如何拉拢群众,围攻小皇帝,闹得三宫六院鸡犬不宁。
这些嫔妃虽然外形各异,姿色不等。
但却个个聪明机智透顶。
大家都晓得,把梁太后巴结好了,小皇帝自然翻不了什么浪出来。
所以,梁太后那里总是一年四季,奇珍异宝不断,欢声笑语不断。
小皇帝这里,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凄凄,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小皇帝心里的苦,小皇帝心里的累,又有谁人晓得?
一想起自己的嫔妃们,小皇帝就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逼得断了袖的!
难怪历史上分桃断袖的皇帝也不少!
当然,要说逛妓院,小皇帝也不是存心的。
天子家教更严。
天子更是朝臣,乃至天下臣民楷模和典范。
明德小皇帝对天发誓,他只不过是想朝议之后,回到御书房看看书,换来片刻安宁。
正端坐于龙椅之上,俯视朝堂众臣,威严地来一句“散朝”。
突然斜眼一瞄,瞟到年青的骠骑都尉眉含春色,眼泛桃花,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自主地便朗声说道:
“众卿退朝,骠骑都尉于御书房门前候命,朕有要事相商。”
一干朝廷众臣心生疑窦,不知小皇上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有什么样的要事,丞相不可说,太史不可说,少保不可说,尚书也不可说,独独是一个骠骑都尉才能解决得了的?
当然,天子心思向来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又岂是他们这些做臣子能够猜得透的?
言念及此,大家也就都奉旨散去。
留下一个骠骑都尉,内心忐忑,跟随在小太监身后,心跳如擂鼓。
骠骑都尉姓赵,名叫虎,年方二十,比起刚登基的小皇帝,也就年长那么一、两岁。
也是出自京城百年赵姓大族,但因为不是嫡子,又是小妾所出,所以平素呼朋引伴,交游广阔,没有诸多约束。
御书房大门紧闭。
门外的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皇帝与将军的共商国事。
小皇帝板着面孔,极其冷峻地说道:“赵爱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图谋啊?”
赵虎大惊失色,赶紧下跪:“微臣对皇帝一片赤胆忠心,对东国一片赤胆忠心,皇上休要听信小人谗言………”
明德小皇帝微微一笑,说道:“赵爱卿,朕说的,不是国事,是私事。”
赵虎两眼发直,迷蒙地瞪着面前的天子,喃喃道:“私事?私事?”
小皇帝面孔一板,又恢复了天子派头:“还不从实说来!”
赵虎不由自主又膝盖发软,天子既然说要坦白私事,那便只好坦白私事:“微臣今早与小妾吵了一架,本来心情甚是郁郁,但不料孙家孙十三少约微臣去参加十年一次的名伎盛会,微臣便一时在朝堂之上开了小差,万望陛下恕罪。”
原来如此!
小皇帝心情不错,顺口又问道:“名伎盛会?”
赵虎赶紧回答道:“是啊。十年才有一次。上回是在南国。这次轮到我们坐庄。就是全天下的顶尖美人儿们,才艺大批拼,角逐公投出最美的美人来。”
全天下的美人?
十年一次,角逐出最美的美人?
小皇帝听得无限向往,居然有这等好事?!
可恶!有这等好事,居然也无人知会他一声!
可见这个皇帝当得着实气闷!
嘿嘿。小皇帝眼珠一转,你们不告诉朕,朕也就装傻陪你们玩玩。
难道朕自己没有脚?
难道朕自己就不能溜出宫去,逛逛窑子,喝喝花酒,看看真正的美女?
噢,还是天下第一的美女!
小皇帝想到此处,便唤来赵虎近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直说得赵虎面色发黑,皇帝则心满意足地笑了……
然后?然后小皇帝便换了一身便服,与骠骑将军花了一百两黄金,出现在凝香阁“名伎大赛”观众台,视野最好的雅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