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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非关癖爱轻模样

青石镇是东国的一个边关小镇。

有赖于这几年各国空前一致的屯兵休养,暂息战事,使得这个人烟荒芜的小镇,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青石镇虽是小镇,在帝国版图上寂寂无名,但由于地处帝国边关要塞——青石关内,却几乎等同于是,东国北拒匈奴最至关重要的一道防线。

因此,朝廷自然格外重视,也分外小心。

驻守青石关的将军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也有人说,青石镇的繁荣发展,这是多亏朝廷派出了勇冠三军、谋算无双的黎将军,来镇守这个地方,才使得百姓免于刀兵之祸,能够安然繁衍生息。

提到黎将军,东国举国之人无不交口称赞。

如果说,怡红馆是东国的第一青楼大馆,诚德小王爷是东国的第一实权派人物,那么黎将军,当之无愧的,便是东国第一将军。

——谁人数千之骑,驱敌万千之乘?

唯我黎大将军。

——谁人不惧死生,挽狂澜于绝地?

唯我黎大将军。

——谁人横刀立马,气吞山河如虎?

还是,唯我黎大将军。

黎大将军并不老。

他虽然是东国的战神,实际年龄至多不过30多岁。

黎大将军也并不难看,更不凶恶。

实际上黎大将军岂止不难看?

他仪表堂堂,剑眉星目,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二字。

英俊的战神,那也应该是极得女人们青睐的那一种男人吧。

更何况又是当今朝廷极为倚重之人。

可是黎大将军至今未婚。

一时引来媒婆及各大说亲人无数,几乎踏破京都大将军府邸门槛。

此事曾一度还惊动了朝廷,连圣上都有意将亲妹妹“馨德公主”下嫁于他。

却被这个男人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借口给断然婉拒了。

再之后,黎大将军便奉皇命来到了这个“一片孤城万仞山“的边关小陲,一心只是忧于国事,忙于秣兵厉马,操练军队,加强边防。

当然,黎将军娶不娶妻,成不成家,那是黎将军的私事。

青石关上下军民们,也只是茶余饭后,闲聊一番,叹息一番。

只是谁也没想,他们话题中的黎大将军,传说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看见寝屋桌前的一封故人手札,全身竟不由得颤抖起来。

字迹端秀,一如往昔。既不失之柔媚,也无刻意之凌厉。

——直如故人风骨。

黎大将军向来严肃凝重的面孔,突然笑了。

他一时竟想起少年时的戏言:”你是我所见过的欢场女子中,做名伎做得最失败的那一个。“

”哦?“不施脂粉、与妖娆妩媚半字沾不着一个的圆脸少女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名伎应该是什么模样?“

”唔。“风流少年摆出一副自以为最风流的架式,拿出纸扇来摇了摇,”颠倒众生,倾国倾城,妖娆妩媚,能说会笑,能饮会闹,熟谙人心,讨人喜欢......“

“噢。”少女想了一想,发愁道:“那我八辈子也学不来做不到。”

少女发愁的样子很可爱,像一只胖胖的小猫。

她虽然不漂亮,可是她的眼睛是那么的亮,笑起来又是那么的甜,甜得简直可以把你的心给融化掉,甜得就仿佛可以让人相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愁苦之事。

少年不自禁地沉浸在这暖暖甜甜的笑容之中,呆呆地看着她,说道:“不用不用。你做你自己,便好。”

做她自己,便好?

黎大将军露出一丝苦笑。

当年的两个孩子,还是太天真了。哪里懂得这世上妖鬼横行,魑魅当世,魍魉霸道?!

他一路看着她坚守着自己长大,终于以她自己的方式名冠三国,却又终于一步一步踏入陷井,毁于诡计与人心。

实事求是地说,他并非真的就没有法子去救。

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东国百年黎家之门誉。

彼时他如果带着五千御林军冲进皇城逼宫,料来顽固昏庸的老皇帝也未必就不会妥协答允。

但是因了父亲友人的怒斥,母亲与姐姐的眼泪,他终于还是心软放弃。

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袖手旁观着她,看她是如何被一点点的毁灭。

直至她香消玉陨,一切无法挽回。

东国所有人只知道这个黎大将军英勇过人,胆识无双。却没有一个人猜得到,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悔恨就像毒蛇一般,不知从哪里悄悄地钻了出来,在他最脆弱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噬咬着他的良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又恢复成了那个沉着睿智的将军。

打开信札,一张白纸。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一只青翠欲滴的玉镯,在信封内静静地放着。

“给。”小少年红着脸,心中不断地暗骂自己怎么这样不争气,却一边又不争气地红着脸,硬要将一只莹润碧绿的手镯塞给少女。

好歹,好歹自己也是出身百年黎家大族的小少爷啊,什么样的风流排场没见过?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识过?怎么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德行?

要命的是,别的女人一看就两眼发光,抢都抢不及的玉镯,少女却淡淡而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你发神经了?没事送我玉镯做什么?”

想从来只有女人讨好他黎大少爷,何曾有黎大少爷讨好女人的时候?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一次掉价的事,居然还被人认为是“发了神经”。黎少爷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很想十分牛逼地来一句:“这是本大少爷赏你的。不要,不要本少就赏别人了。”

然而,不知怎地,话溜出了口,却变成了:“你收下吧。收下了,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有求必应?”少女的眼睛笑圆了。少女是个十分爱笑的姑娘。“我想变得更美更美更美啊。我想成为仙女啊。”

“这个.....“少年的脸涨得简直堪比猪肝,难为情地搔搔头:”这个办不到。”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少女失望的表情,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可是,如果你半夜里想吃冰糖肘子,只要我看到了玉镯,一准儿立马给你送去。”

冰糖肘子?少女的眼睛再次发亮起来。“如果还想吃别的呢?比如德华楼的年糕,万记楼的包子.....”

“没问题哈。”黎少爷把自个儿的小胸脯拍得震天价响,内心也为自己的急智而十分得意,“但凡凡人能做到的事,我都可以为你,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嘣。”少女二话不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板粟”,撅着嘴道:“那是赴汤蹈火啦,笨!接你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你一样笨哦。算了,看在美食的份儿上,就收了吧。”

这就是玉镯的来历。

想不到当年的一席话,她居然也惦念至今——“但凡凡人能做到的事,我都可以为你,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黎大将军再次笑了。

桑娘,你的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我的,对么?

随即,他的脸色又沉重起来。

你当年既然不惜假死以求遁世,这次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惊天大麻烦,竟然使得如此要强的你不计代价,不惜再次重出江湖,向故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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