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大漠真冷。
平坦的沙漠中突兀出现了一座帐篷城。漫山遍野的简易帐篷，象庞大的兽群蛤缩着，瑟瑟发抖。
露营时三人为一帐。两把铁揪挖坑自埋，支在地上作柱；两块篷布，扣拌互相系好，拼成一块大篷挑在铁铁镐之上，一座人字形帐篷便宣告竣工。剩下的那块篷布，半铺半挂，可遮一面穿堂的寒风。下榻时．三人拥挤而卧。两侧的人，几乎彻夜不得入睡。何时极度的困乏超过了寒冷，才可昏睡片刻。但一待神经稍事休息，恢复了最基本的感觉，人立时就又冻醒了。唯有中间，人最享福，象个婴儿似的缩成团，卷于两位男同胞胸腹之间，能安稳睡一程。所以一般夜里得换两次“岗”，使外侧半僵之人，轮流做个真正的梦。
猴军师和王浩的帐篷里，连这点福气都没有。两人打通腿。王浩个矮，一双臭烘烘的脚，正抵在猴军师胸口。猴军师用胸口给他焐着，还挺暖和。反正睡不着，聊天吧。
“军师，跟你借一样东西。”王浩说完，故意打住，等猴军师来问。
猴军师没搭茬。
王浩见卖关子无效，干脆动真格的。他坐起身，把手伸到猴军师身边，一把把酒壶揽了过去。
“你要抢酒喝！”猴军师一惊。因为沙漠中寒冷彻骨，弟子们唯有喝酒暖身保持体温。所以天山派弟子把酒视为救命良药。他悄无声息地一舒臂膀，食指拇指扼住王浩右手的虎日，轻轻一拧，王浩就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你是天山派的鼓手头领。怎能这样不守规矩？”猴军师正色道。
王浩哭丧着脸揉手：“军师，我实在冻得受不了，你就行行好吧！”
“既然这样，给你吧。但是，你不能多喝”猴军师严肃的说。
王浩忽然恳求道：“军师，我求你借我张白纸。出发前，以防不测，我想写遗书。把自己需要向家里交代的事都写清楚。如果我死于沙漠，恳请你将遗书交给丽丽。”
猴军师的思绪瞬间飞得很远。他已写好了遗书，他把它封存在口袋里。队伍走出沙漠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自己去拆开它……
想到这里，他郑重地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小包。王浩忙凑过去。
“那是什么宝贝？”
猴军师没有回答，细心地拨开布包，一块白纸露了出来。
王浩喜不自禁地拿在手里，比量着，摆着假想中的姿势。
“你怎么知道我有白纸？”精“你忘了？那天送罐头？”
哦！
天山派弟子进军沙漠的前一天晚上，王浩没敲门就挤进猴军师帐篷，身上背着个用皮大衣挽成的大包袱，看起来极为沉重。他二话不说，把袖筒一解，扑扑通通，几十筒牦牛干滚了一地。
“卖给你。价钱你看着办。最好高点儿。”
“这是谁的？东西我可以要，事情得搞清楚。”
“我的。”
“不可能。除非你去偷的。象你这种人，是存不住这些牦牛干的。”
“行，有你的！罐头是金刚钻的，他急等着用钱，找他老乡卖自个攒的这点牦牛干，叫我碰上了。他求我帮个忙，我答应了。可这些牦牛干一时找不到主顾。”
猴军师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递到王浩手上：“我买了。这银子给你。”
王浩收了银子他背着包袱走远了，象个圣诞老人。
弟子们睡着了，猴军师还在辗转反侧。通过两块篷布的接缝，他看见一条宝蓝色的天空。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金黄明亮的尾巴，象一。一束烟火，牛郎星和它挑着的两颗小星，排成一路纵队，象行进中的单兵。
大漠中一个难得的晴朗的寒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