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不由自主回头,一抬眼,便碰上肖蔷薇如点漆一般的美目,他止不住一阵炫惑。
敛了心神,才强自镇定。
却见肖蔷薇双手团拳,脸色微红,向他一拱手,这个可不是那些女子盈盈下拜的礼节,却是武林中人才有的拱手礼,做得不伦不类,但诚意拳拳,他不由一愣。
他赶到这儿来,并不全是因为维护京都安全,而是受那个自小交好的翰林学士之子王景原所托,这个书呆子痴恋肖御史之女肖蔷薇,汴京人尽皆知。
他到四王府求救时涕泪交加,说肖蔷薇被大皇子劫持,无人能救,唯有五皇子才能相救。
赵元淳自知这位大哥平素好色强横,肖蔷薇落到他手中,只怕无法周全,他勉力赶来,其实也只是尽与王景原结交一场的兄弟之谊。
火速赶来,看到的却是她劫持大皇子的场面,让他大感诧异。
此刻,但见她一双美目流盼,眼露诚挚,朱唇轻启,说:“大恩不言谢!”
只说得这一句,便再无后话。
这一句话,说得甚是豪爽,没有更多矫饰,却是他所见女子中从未有过的言行。
王景原虽然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肖蔷薇如何温柔美丽,他也只是微微一晒。
他从来没有见过肖蔷薇,只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也不过是一位娇娇怯怯的千金小姐,今日一见,却大出自己意料。
她并不是寻常娇柔女子,比他所见那些弱不禁风,轻易攒眉的女子大不相同,自有一股飒爽之气。
感觉自己注目她有点久,他心中微惊,脸上不由现出冷峻之色。
略一点头,算是回礼,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赵元淳出得门外,低声吩咐随行的郑副尉:“留意这教坊举动,有任何皇子动静立时来报”。
郑副尉有点诧异,这位皇子一向不屑于关注这教坊,今天却下这一命令,实是让他捉摸不透。
心下虽有疑惑,但还是凛然遵从。
赵元淳催马而驰,快马掠过繁华街市后,便信马由缰,长风漫漫,却未能减轻他心头燥热半分。
他自小便练“纯阳心法”内功,此内功要以童子之身修炼才能更见成效,因此,他虽已成年,皇上一再想指婚于他,但他对美色却毫不动心,数次以国事为重推辞。
怎知今日却燥动难安,回望长街尽处的韶云教坊,虽已离得甚远,但仍可见巍峨牌坊处,数挂大红纱灯高高挂起,比之长街各处灯饰,尤为夺目,显示其不一样的去处。
他心中一凛。
吴太傅曾谆谆告诫:成大事者,不能耽于儿女私情。
自古红颜皆祸水,更何况,朋友妻,不可欺。
她可是好兄弟王景原倾心之人。
此女子既已沦落风尘,无论如何清高,耳渝目染,他日也与一般烟花女子无异,自己又何必对她心生牵绊?
赵元淳微扬了头,敛了敛心神,继续策马而驰。
候在教坊门外想看热闹的人众,只看到进进出出都是那队人马,并没有见到什么香艳场面,好生失望。便都各自散去。
长街笙歌依旧。一桩风流韵事,就此在夜色中散去。
五皇子一走,刹时之间跟随着他的士兵也走得一干二净,云裳厅沉寂下来。
待众将士走出好远,孙司官和其余教坊中人才慢慢爬起身。
孙司官站到肖蔷薇跟前,盯紧了她。
顿了顿,那双吊梢的丹凤眼在肖蔷薇脸上转了两圈,冷然道:“今儿遇上五皇子替你解围,瞧在王爷的面子上,不责罚于你。”
又道:“下回可没有那么走运,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千金小姐,金骄玉贵,这教坊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你好自为之。”
接着转头吩咐下人收拾遍地狼藉,便向内堂走去。
不一会儿,其余众人各自散去。
只剩下肖蔷薇茫然四顾,在现代,好歹有导航,好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这古代对于她来说,真有点举步维艰。
她终于充分理解什么叫做举目无亲,什么叫做人生路不熟。
这古代,想来真有点恐怖,重男轻女,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相公死了还要陪葬。
刚才凭一腔孤愤支撑,自是无畏无惧。现在危机退却,反而让她有点茫然失措。
正自彷徨,一个十三岁左右,丫环打扮,身子有点圆,脸带婴儿肥的少女疾步趋前,走近肖蔷薇的身边,一只手捉紧了肖蔷薇的手。
一只手抚着胸口,语速极快地说:“小姐,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死了......”
“小姐死了,我便无法活了。我娘对我说,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有鬼,可我不想,不想做鬼,做鬼要下油锅,痛得很。”
“小姐,你还没有死,太好了。”她喜盈于色,倒是真情流露,并非作状。
但怎么一开口就是死呀活的,肖蔷薇皱了眉,她问“你是谁?”。
自己穿越到这古代,身份是什么,认识什么人,她都茫无头绪。
她这一问,这丫环大瞪了眼睛。
手便抚上肖蔷薇的额头:“小姐!你被那个王爷吓坏了吗?我是喜儿,喜鹊那个喜,你忘了?我娘说我说话吱吱喳喳,跟喜鹊在枝头叫一样,所以唤我做喜儿。”
肖蔷薇有点失笑,这个喜儿那身子,那说话速度是跟喜鹊差不多,活脱脱一只肥喜鹊。
但见她唤自己做小姐,又满脸关切之意,想来肯定是自己人。
“喜儿,你好”肖蔷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喜儿不好,喜儿吓坏了。”
“小姐,刚才好惊险呢,我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件物事“呼”的一声,从二楼飞了下来,定神一看,哇,原来是小姐。”喜儿说话七情上脸,如同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