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暮背靠木门,面色沉重,直到灵儿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失魂落魄的走到院子中央。
院中中央伫立着一个两米高的铁桩,这是当年他练功所用,虽然锈迹斑驳,但上面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拳印,讲述着他当年的勤奋刻苦。
“为什么?为什么?”何暮抚摸着铁桩上的痕迹,喃喃自语。
“两年了,两年了啊!”
砰!
猛的一拳打在铁人桩上,反震之力让他再次咳了起来。
“我明明很珍惜再活一次的机会,很努力的想活好这一世,为什么不让我如意?”
他咳得很剧烈,却没有停止击打铁人桩,任凭力道反震他脆弱的身体。
“贼老天!你让我重活一世,只为让我来从新体验死亡?”
击打几下,不多的气力已经耗光,他瘫躺在地,仰望无尽星空,目光仿佛要穿透寰宇,看向世界的尽头,那里或许有他的家乡。
没错,何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有汽车、电灯、网络,是一个科技极度发达的世界,不像这个世界这么原始。
意识刚苏醒那会儿,他很不习惯,可随着对这个世界逐渐熟悉,他开始爱上这个世界,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能从修炼中得到恐怖的力量后,他更为此着迷。
因此,他从小就疯狂修炼,希望能体验到这个世界最精彩的部分,他的天赋不算弱,以弱冠之龄几乎踏入灵士境,成为正真的灵修,这是许多成年人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可从两年前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身体突然逐渐衰败,一天不如一天,两年下来,成了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骷髅模样。
“练体、灵士、灵师、大灵师……”
“多么精彩的世界啊!强者可手拿日月,掌定乾坤。可惜,如此绚丽的风景我怕是看不到了。”
“如果给我个机会,只要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凌绝这片天地。”
“老天,你也是怕我把你捅出个窟窿吧!”
恨吗?当然恨,可又有什么办法,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黑石,何暮无奈的笑了笑。
“便宜老爸老妈,不知道你们死了没有,如果已经死了,别担心,儿子很快就能去陪你们了,让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享受天伦之乐!”
何暮正看着黑色的小石块出神,没察觉二伯何忧已经推开院门,朝他躺的地方走来。
“怎么躺在地上了,地上凉小心发烧,赶紧起来。”
何忧将何暮从地上扶起,同时轻轻拍落粘在他身后的杂草。
“二伯,我这身子,即使不发烧,又有什么用?”
“荒唐!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一个年轻人该说出口的话吗?等你养好病,又是一条汉子。”
“二伯……”
何暮鼻子发酸,如果不是灵儿和二伯,他不知道已经自杀过多少次,正因为这个家族还有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才让他有活到现在的勇气。
“唉!我们这一脉只剩你了啊!如果连你都放弃了希望,我们这一脉就真要绝后啊!”
说到这,何忧也是无比伤感,他有一子,是何暮堂哥何无病,取名无病却从小痴傻。
“或许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将气运用光了,也可能是我们造了太多杀虐,才让你们这一代如此痛苦,老天爷怎么不将报应落在我们身上,你们都只是孩子啊!”
回想当年,凝霜城三杰并处的时代,他们兄弟三人威盖同代,现如今,一死一伤一个查无音讯,真是说不出的悲凉。
“二伯放心,我会尽力养好身体的,您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情?”看到本来应该鼓励他的二伯更加忧伤,何暮咧了咧嘴,试图用笑容驱赶阴霾,“药草好像您前两日才送过来,现在还剩很多咧。”
何患双眼瞬间恢复清明,他曾修为深厚,心智自然强大,若不是真的触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轻易不会波动,他也快调整好心态,“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跟你说,明日族里长老要开会,到时你也得去。”
“开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往时长老开会,那里会通知他这样的小辈,要开就开了,这次却突然叫上他,何暮难免产生疑惑。
“怪我没和你说,是关于联姻的事。”
“联姻?是我的婚约?”何暮何其聪慧,瞬间从中捕捉到重要讯息。
“没错,四年前冷家来人,要我们何家最天才的后辈入赘,并立下婚书。你也知道,当时以你表现出来的天赋,无人反驳。”
“现在是要换人?”
“还不知道长老们的意思,应该八九不离十,但你不用担心,二伯这个家主,说话还有些分量。”
何暮叹了口气,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即使有做为家主的二伯,和身为大长老的爷爷支持,想要继续婚约也不可能。
虽然对所谓的联姻不感冒,也很讨厌命运被别人操控,但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一句话夺走,同样不怎么痛快。
何暮疑惑的是,冷家是纵横国有数的强大世家,为什么要和弱小的何家联姻,于是问道,“为什么冷家要选上我们何家?”
“这是冷家历来的做法,用婚约来联合下属势力。我们这一代履行婚约的是你大伯,你大伯也是在执行冷家的任务中死亡。”
“原来如此,天色不早了,二伯您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一定到。”
感觉到自己被当做棋子摆弄,何暮突然觉得很累,不仅身体疲劳,心中更加难受。
“小暮,你……”
“二伯无需多说,我知道这是家族的策略,为了家族,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些我很清楚。”
何患从小看着何暮长大,知道何暮多么聪慧,甚至比一个成年人更加成熟稳重。
他看着孤独走向屋子的单薄身影,不知如何宽慰,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出别院。
何暮心不在焉的走到屋内的凳子上呆坐,胸前起伏不定,干瘦的脸上爬满不健康的血红,双拳紧紧拽着。
婚约?他讨厌无比,但是,属于他的东西,凭什么别人一句话就能否定?
“小少爷,该吃药了。”正在何暮呆坐之时,福伯颤颤巍巍的端着一晚黑乎乎的药汤放在桌上。
福伯在这座别院已经住了八十年,跟何暮的爷爷,也是现任的大长老一起长大。之后又照顾他父亲,现在又照顾他,带大了他们这一脉三代人,可以说是何府资历最深的一批人,功劳无限。
吃药?何暮扭头看向柜子上堆积如山的药草,埋在下面的有些都已经开始腐烂。
“福伯,我不是说以后不吃药了吗?”何暮接过汤药,同时将福伯扶到旁边的椅子。
这一老一病,也不知道谁照顾谁,总之这两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怎么能不吃药呢?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再怎么也不能浪费家主送来的药呐!赶紧吃了,然后睡个好觉,明日身体就好多啦!”
福伯慈祥的目光一直注视何暮,让何暮无法拒绝,直到他将手中汤药喝个精光后,福伯才微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