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本记载了“梦黄泉”等毒术的孤本,当时就被师傅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说省得以后遗祸后人。
原来今日的种种,都是自己当年闯下的祸根。
黄逸飞忽然觉得好累,要不是自己愚蠢,何至于弄成今天的局面。
他终于明白了,鬼医谷那场灭门的惨案,怕也不是什么无妄之灾,而是郎行羽有预谋的内外勾结。不然,凭着鬼医谷数百年,在江湖屹立不倒的实力,陆天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能攻入,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破了樟树林和桃花阵。
原来郎行羽才是那个内鬼,他一边口口声声的说着,爱着师妹,一边又对她的家人,痛下杀手。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把师妹的一生,托付给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咬牙切齿的将后脑,重重的向石壁磕去,自己怎么就这么识人不清。到了九泉之下,怎么有脸去见死去的师傅和师娘。
春杏惊呼了一声:“流血了。”
果然,黄逸飞身后的石壁上出现了斑斑血迹。他的情绪有些失控,郎行羽手起掌落,把黄逸飞劈晕了过去。
黄逸飞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有牢头过来,将他拖回了里间。
再次醒来的黄逸飞,明显沉默了很多。伤势稍稍好些,他便让春杏要来了纸笔,开始默写那本许诺给郎行羽的医书。右手虽不太灵活,但写字还不成问题。他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偶尔会停下笔,静静思索一番。从侧脸望去,倒像是一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春杏泡了一壶茶,放到了他的左手边,“黄大哥,先歇歇吧!”
黄逸飞应了一声,将手边的纸张收起。
他端起茶杯,沿着墙角坐下,春杏也靠过来,和他并肩坐在了地上。
地上有些凉,两个人都没有换地方的意思。
春杏说:“明天我再要些伤药过来吧,你的伤势不能老这样子拖着。”
黄逸飞喝了口水,说:“我的伤没事。你明天去找一趟我大哥,就说我说的,让你回他的身边。”
春杏有些吃惊:“是我伺候的不好吗?为什么好好的,要撵我走?”
黄逸飞摇了摇头,“你做得很好,可留在我身边,会受到我的牵连。”
春杏泪眼涟涟,“我不怕。你是不是怪我那天太怯懦,没有担当,而让你失去了医术秘籍?”
黄逸飞揉了揉她的头发,才说:“不是,我没有怪你。写秘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怕我一死,师傅的医术就会失传。将它交给郎行羽,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交给了别人,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倒是会平白连累了无辜。不管日后它将落到谁的手里,总是治病救人的好事。”
黄逸飞的语气很平和,还有着一丝宠若,“可你还是个孩子,跟在我身边有诸多风险。我这个人心太软,有你在,只会成为他们拿捏我的软肋,万一我想放开手脚,做点什么,你就会受到牵连。”
春杏扬起小脸,眼里亮晶晶的,“我懂了,明天我就去跟白护法说。”然后又把小嘴凑到黄逸飞的耳边,“黄大哥,你是不是计划着想要逃走?”
黄逸飞郑重的点了点头。
春杏变得快乐起来,“好,我明天就去说,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二天,春杏一早起来,果然跑去跟白墨宸汇报,说了黄逸飞要她离开的事情。当冷川奉命来问的时候,被黄逸飞以小孩子太吵搪塞了过去。
春杏走了,送饭的事情又落在了张牢头的身上。张牢头脾气不好,每天送的饭不是凉了就是馊了,黄逸飞也不气恼,最少张牢头有个优点,不会像春杏似的,整天唧唧喳喳的跟在身边,这样就好。
晚间休息的时候,黄逸飞将脑中关于“梦黄泉”的印象,细细梳理了一遍。他记得师傅曾说,所谓的“梦黄泉”,其实就是食用后如坠梦中,生理机能还算正常,就是不能清醒,倒像是只残留着一口气的活死人。
师傅说,本来,“梦黄泉”的解药叫做“醒来生”,但遗憾的是,那位毒术的鼻祖,还没研制出成功解药,就一命归西了。以至于后来,“梦黄泉”倒成了无药可解的禁药。
根据师傅当年的描述,基本上可以确定出有哪几味药材,接下来,就是慢慢参详解药配方的事情了。
黄逸飞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没有参考,解药的使用就会多几分风险,可再犹豫下去,没有多少时间了。自己随时可能丧命,也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以毒攻毒了。
念及至此,他爬将起来,笔走龙蛇,刷刷点点列出了几味解药。随后又细加斟酌,减减添添,到天亮的时候,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方子。他先把桌上打的腹稿,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才又用布条誊写了一份,小心的折好,藏在了贴身的里衣里。
至于能不能传递出去,就只能看天意了。
再过三天,即是十月十八,郎行羽大婚的日子。
请柬早早地送来了,就搁在黄逸飞的书案上,红彤彤的透着喜庆,像是赤裸裸的挑战。黄逸飞将目光收缩在眼前方寸之间,追逐着行云流水的笔尖,尽量不去看那一抹大红。
左赶右赶,医书终于完成在郎行羽的大婚之前,黄逸飞满意的收了最后一笔,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师傅的心血和经验之谈。他小心地把书稿用布巾包好,在外面打了个活扣。然后站起身,走到外间的铁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一阵鸽子的咕噜声,他的心里一惊,接着又是一喜,难道是翠宝、绿宝?
他不再犹豫,将两个手指横在唇间,试探着打了一声唿哨,空中飞翔的鸽子咕噜着回应,寻找着主人声音的来源,黄逸飞又是一声唿哨。
石牢的铁窗上,扑棱棱的落下了两只硕大的绿鸽,看见了黄逸飞,小眼睛里闪着惊喜的亮光。还没等黄逸飞把它们叫到肩上,怀里倒先溜进了一只从铁门跑进来的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