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断有人跪下去,大家众口一词的说着:“拜见宫主。”
黄逸飞大睁着两只腥红的眼,想看清自己的仇人是谁,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白影。他将泪鱼抱至胸前,朗声问道:“敢问宫主,可识得此剑?”
对面那个人良久没有出声,似已陷入了回忆,沉默半天才听她说:“识得。此剑名曰泪鱼,源自南郡黄家。”
“那宫主可否告知在下,十七年前,你在哪里?”
四周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搭话的却换成了一个年老的声音:“大胆,尔是何人,竟敢如此一味质问宫主?”
锦绣宫的宫主一摆手:“嬷嬷,你且退下,”然后她又转脸向着黄逸飞说:“你如此一问,不过就是想确定我是不是杀你满门的仇人。今日,本宫主也不妨告诉你,十七年前那个夜晚,带头灭你满门的正是我沐颜。不过你要是想寻仇,还不是时候。就凭你现在的身手,哪怕再历练上五年,在我眼前也过不了三招两式。”
“那也得试过了才知道。”
黄逸飞两眼通红,一边说着,一边抖动手中的宝剑,泪鱼瞬间划过一道红光,沐颜并无动作,她身边的嬷嬷却欺身而上,手上的衣带飘飘,与黄逸飞战到一处。
果然,就算黄逸飞拼劲全力,也近不了那嬷嬷的身边半分,更别说取仇人的性命。难怪师傅和父亲留言,都不许他去报仇,恐怕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就在意料之中。
就算是去,也是枉送了性命。黄逸飞忽觉脚下停滞,心中更是悲凉,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却是报仇无望。
因为他的上身已被嬷嬷的衣带牢牢缠住,双臂运足内力都动不了分毫,身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手中的泪鱼,也被架在了自己的脖项之上。
江心月刚向前踏步,即被锦绣宫的人团团围住,就连白子墨的手,也被白墨宸死死摁着。
场面透着尴尬和诡异。
只听沐颜冷声吩咐:“嬷嬷,放他们离开。”
嬷嬷一愣,“宫主,真的要放黄逸飞离开?要知道纵虎归山,迟早是个祸患。”
沐颜一笑:“不过是个毛孩子,就是再练上个十年八年,也不足为惧。这天下想杀本宫主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嬷嬷俯首称是,将手中泪鱼一扔,宝剑弹跳着撞上黄逸飞的左腿,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身上的衣带一松,黄逸飞再也站立不住,一条腿屈膝着跪在地上。他咬着牙站起来,有那么一瞬,虚弱不堪的身体险些再次跌倒。不想却被人扶住。
“小心。”听那声音,竟是冷川。
黄逸飞回了冷川一个感激的笑,话语却似一潭寒水:“多谢宫主放黄某离开,有朝一日黄某习得武艺,必一雪今日之耻。”
说完,接过江心月递来的宝剑,两个人相互扶持着,一瘸一拐的离开。
白墨宸忽然从背后叫住他:“黄少侠,今日舍弟的事,多谢了。”
黄逸飞站住脚步,却并未回头,目光里明显多了一丝清冷,他一字一句平静而缓慢的说道:“白护法言重了,要说救人,黄逸飞自认没那个本事。今日之事,只怕黄某不出手,令弟也能安然脱困。而这一切,怕是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吧?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折腾,却躲在暗处不出手,是不是早就算定了黄某不会袖手旁观,早就算定了白子墨会平安无事?”
白墨宸的嘴一张一合,似要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黄逸飞呵呵笑着,将珍藏于怀中的腰牌,扯出掷于地上:“就连这腰牌,也都是为了转移目标才留在我的身上,这步棋走得真好,真好啊!白护法,我黄逸飞今日受教了。”
白子墨追上来:“二哥,不是那样的,你误会大哥了。”他又回头望向白墨宸,“大哥,你说句话呀,你告诉二哥,他误会你了。”
白墨宸摇了摇头,终究选择了沉默:“小墨,让你二哥去吧,他受伤了,需要疗伤。”
黄逸飞无声地笑笑,掰开了扯着自己衣角的那只小手,“我黄逸飞是笨,但却不傻。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选择袖手旁观,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心甘情愿的想被你利用。”
走出龙虎堂的路并不长,黄逸飞却走得极其缓慢,那一声一声的沉重,每一步都踩踏在白墨宸的心上。临出大门,黄逸飞还听见白子墨摇着大哥的手,语气已近乎请求:“大哥,你给二哥一个解释好不好,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依旧没有回答。
黄逸飞的心跟着沉了下去。没有什么友情是可以永久的,这世界除了名,还有一种叫做利益的东西。亏自己还想着他有什么苦衷。
白墨宸对他,就连一句解释都不屑。
他缓缓的倒了下去,就在黑暗侵袭他的那一刻,他听见白子墨说:“你真的要永远失去二哥吗?”
是啊!真的要永远失去吗?自己本不该奢望能有朋友的温暖,经历了这么多,早就该习惯江湖的冷血,世态的炎凉,也只有自己蠢笨,还妄想着什么兄弟的情谊。
江心月没有惊呼,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现在的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这屋中之人,想黄逸飞死的人有的是,锦绣宫随时都可能反悔,她必须带他尽快离开。稍有不慎,黄逸飞就会落得尸骨无存。
她将黄逸飞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拖着他走在大街上,外面的月色很美,美得像个天使,温柔地凝视着尘世间的这一切。
她不由的暗暗想,如果这样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能走到世界的尽头?是不是这样一直相伴下去,就能看到传说中的地老天荒。
回程的路是那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江心月真想抓住那一缕月光,来温暖身边这个缺爱的年轻人。黄逸飞的呼吸很轻,轻得好像随时都能离开这个世界,轻的让江心月有些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