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逸飞叹了口气,伸手拉起她,“别哭了,人都死了,执着这些谁是谁非、孰对孰错,还有什么用?还是给陆庄主办后事要紧。”
秦晓婉疑惑的摇了摇头:“你们都糊涂了吧!这人都炸碎了,还怎么办后事?”方十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多嘴,你没听过有立衣冠冢的吗?”
陆小鱼把眼泪一擦,“好,我这就是去找爹爹的遗物,帮他立个衣冠冢。”
等陆小鱼找来了陆天雄的衣物、鞋袜,天已经黑透了。因大门上贴有封条,几个人只得从墙上跳出了碧云山庄。
方十三对秦晓婉道:“你就别跟去了,先回师傅那报个信,就说我还活着,等我办完手边的事就赶回去和你们会合。”
秦晓婉还想讨价还价,方十三把眼一瞪:“我们这是去乱葬岗,又不是去什么酒楼,赶紧走。”
秦晓婉吐了一下舌头,赶紧走了,走时,还不忘给黄逸飞摆了摆手。
到了乱葬岗,黄逸飞把手向方十三一伸:“拿来。”
方十三一愣:“什么?”黄逸飞佯怒:“珠宝啊!你可别说,棺材里陪葬的那些宝贝,你一件没拿?”方十三装傻:“我拿了吗?没有,绝对没有。”
黄逸飞脸上渐有了愠怒:“我不是跟你玩闹,你总不能看着人死了,连副棺材板都没有吧?”他瞟了一眼正在哭泣的陆小鱼,“五两就够了,算我借你的。”
方十三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呶,就这一颗。”
黄逸飞接过:“我以后还你。”然后走到陆小鱼身边,“别哭了,我先去买副棺材,把陆庄主的身后事办了。”
陆小鱼止住眼泪:“谢谢你,黄大哥,这些事就不劳动你了。我爹爹生前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求大家能一一原谅他,起码以后,我不会让他再欠任何人的。”
黄逸飞的手托着那颗夜明珠:“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陆小鱼拒绝接过:“你知道,我爹爹的银子来路都不正,所以,以前的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动,我想我爹爹清清白白地走。”黄逸飞有些尴尬,伸着的手递也不是缩也不是,“要不,我去客栈看看,我的包袱也许还在那里,里面还有些银两,估计买口棺材,够用了。”
陆小鱼摇了摇头:“不用了,棺材的事,我来想办法。”
方十三走了过来,将黄逸飞手上的夜明珠夺走,“既然你们能想到办法,就用不到这些了,这颗珠子,我暂时还收着。”
陆小鱼笑笑,接着说:“黄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她眼帘稍稍有些低垂:“其实,要说亏欠,我和爹爹欠你最多,我代表他向你请求原谅。”说着,真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黄逸飞吓了一跳,忙扶起陆小鱼:“一码归一码,以后那些旧事就别提了。”
眼看夜色渐深,黄逸飞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小鱼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在此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天色很黑,方十三躺在一棵树枝上,无聊的抬头看着星星,远处传来一阵夜猫子的叫声,听起来有些渗人。他有些担心地说:“逸飞你说,这陆姑娘不会走了吧!”黄逸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陆庄主还没入土为安,她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方十三没有看见黄逸飞的白眼,还一个劲儿在那嘟囔:“不是还有你这个女婿吗?人家都说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话未说完,一把湿泥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他的口中,他赶紧翻身吐出嘴里的泥,刚怒吼了一声“黄逸飞”,就见远处来了几盏灯笼,行的近了,才看清有几个人抬了一口棺材和一顶小轿来,轿里下来的人正是陆小鱼。
黄逸飞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久?”陆小鱼低头:“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方十三也跳下树来,几个人把陆天雄的遗物一一装到棺材里,旁边有人帮忙钉了柳钉。黄逸飞拿了一把铁锨,在乱葬岗边上选了个位置,就埋头挖起坑来。
方十三上前要把他手里的铁锨抢过:“你的胳膊不要了?”
黄逸飞执拗的抱着铁锨不放:“这点儿伤不碍事。”
方十三有些动怒,两片嘴唇都气的哆嗦:“行,黄逸飞,算你英雄。你要是想挖就去挖,反正胳膊也不是我的,就算是残了废了,又与我何干。”
旁边那几个送棺材的,忙过来相劝:“两位公子,都别吵了,小的几个干这活比较在行,而且这位姑娘也付过钱了,你们就不要和我们抢饭碗了。”
黄逸飞赌气的蹲到一边,方十三也满脸恼怒,用脚踢着一旁的大树。
陆小鱼走过来,蹲在黄逸飞的对面。她拉起黄逸飞的手,拿出一盒路上刚买的伤药,替他细细的涂了,又撕了一截裙摆帮他包上。黄逸飞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棺木埋好了,碑上依了陆小鱼,一个字都没有刻上去。有人提了一篮纸钱过来,陆小鱼都一一烧了。
抬轿子的轿夫看事情办完,忙凑上前,对陆小鱼道:“陆姑娘,咱们走吧!再晚妈妈会着急的。”黄逸飞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什么妈妈?”
陆小鱼掰开他的手:“我已经自卖自身,在风月楼做了清倌。”
黄逸飞的眼睛里,全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陆小鱼,你再说一遍,自卖自身去那种地方,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陆小鱼苦笑着点头:“是,这就是我想的办法。”
黄逸飞有些愤怒:“你宁可进青楼,也不肯依靠我?”片刻只间声音又低了下去:“那我该怎么办?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陆小鱼嘴角带笑,眼里却有了泪痕:“你是我的黄大哥啊,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但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人和事,我们不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即便是我没有自卖自身,你也未必肯娶我为妻。就算是你肯娶我为妻,我又怎么面对你家的列祖列宗。你师傅、父母的仇就像是一根刺,永远的长在我们心里。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恩怨,我走不过来,你也跨不过去,所以,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