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真好,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对青春思考得最深的。”杲杲有点钦佩。
“可是,你们怎么老是违反纪律?上次还在课堂上捣乱,这不太好吧?”柳绪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为非作歹的莫洛口中说出,赶忙追问。
“无意识行为。因为我们很脆弱,会天然地去争取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想法,过分听从年长者的话我们就会失掉属于自己的特点,我们会觉得生活十分没意思。”想到过往的种种,莫洛有点低落。
“那为什么你们几个关系会那么好,骂来骂去又打来又打去的,却像兄弟一样呢?好几次我以为你们要真打起来了呢?”柳绪将问题一下子全抛开了。
“臭味相投吧。我们是被动的,我们从来没有主动选择谁,只是多一点人在一起有安全感,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新生代所选择的新思想和年长者所面对的生活现实,新生代是屈从还是坚持心中的理想?有没有一种折中的方式?貌似有也貌似没有。”刚好习习微风撩起了前额的留海,一双浓浓的眉,眼睛,看着远方。
“那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柳绪恨不得钻进他的心窝,了解他心里的想法,急促地追问。杲杲也在等待着他的回应,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也许蔺类知道,也许蔺类不知道。我也想知道蔺类知道不知道。”莫洛,口气很复杂,像是在念顺口溜。杲杲对他好无语:“又来了,你就不能好好说人话?”
“就是啊,讲得这么精彩,不要断了。”柳绪听得意犹未尽。
“孔老夫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岂是我等小儿可胡言乱语的。”莫洛故作深沉,话锋一转又打趣她们。
“你再正经几分钟会死啊?”杲杲胃口被钓得好大,求知欲爆棚,口不择言。
哨子声响起,老师喊过去集合了。
“别忘了,你们两人欠我一个问题哦。”莫洛边走边说。
“行行行,先欠着。不过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杲杲穷追不舍。
“看心情!”莫洛回眸一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柳绪也学着贫起来:“我还看天气呢!”
蔺野看着莫洛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心中不是滋味。郝篙心想莫洛啥时候勾搭上了这两美女。蔺类看着莫洛脸上洋溢的笑容很甜蜜,果然,有佳人相伴就是不一样,挺滋润,感觉挺美妙。
“一阵一阵欢声笑语,当中,是否有一个你,小草轻轻拂动。”
——你我的操场,时光簿
阳光很强,晒久了身上发烫,花坛的花有少许蔫。蔺类坐在窗口肩靠着墙,窗帘被拉上了,有点燥热,同学们在朗读着课文。不知为何蔺类一点劲都没有,他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有在认真听讲的,有在看窗外风景的,有在写着作业的,有在神游物外的,再看看摊在课桌上的课本,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好长一段时间了,他对现时的学习和生活一点热情也没有,像冬天里放在室内的白开水,热量一点一点消失,越来越凉,直到冷却。黑板上白花花的字,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老师在讲台上费力地讲解,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从书包里抽出手机,头埋在桌子上,耳机搁在耳朵里……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也知道这违反了学校的纪律,是不好的行为,可是,明知道错他就是想这么做,没有理由地做没有目的错,与其说老师们束手无策,不如说老师们已然放弃,蔺类也早已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依旧是那么安静,依旧是那么冷静,就好像一双黑夜中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岁月的发生,每天像打流水账一样从一头进去另一头出来,没有太多言语。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班主任老师静静地站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蔺类,手里拿着粉笔,但是,她不会扔,也不能扔,时刻保持着作为人师基本的道德操守,她也理解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自尊心是有多么要强,尽管他多次公然扰乱课堂纪律,挑战老师的权威,尽管,许多传言断言他已没有希望,没办法挽救。可是,她依然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甚至看做自己的孩子,尽管她还很年轻初为人师,尽管她还未做人妇,尽管她还未做人母,她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可以理解他的任性,他可以理解她的迷茫,更甚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年轻的小弟弟内心多么脆弱多么敏感,敏感到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刺猬不尽地蜷缩不尽地颤抖。白天,人前,他就像一只胀满了气体的气球,你轻轻触摸,他就跑、就反弹、就抵抗,用力按,随时都会爆炸。蔺类在听着音乐,对其他的全然不知。全教室的人都朝他看着。
“蔺类……蔺类。”班主任老师用略带责备的口吻喊他的名字。哪里知道伴着柔和的轻音乐,蔺类居然睡着了。老师在远处仔细端详:他是不是睡着了?随即,不紧不慢地走下讲台。除了莫洛三个人,蔺类几乎就没有和其他同学有太多的交集,况且,外面一直传言他是个极度叛逆,好欺负同学的家伙,再加上他整天板着个脸,缄口不语,许多人对他是敬而远之。臭名昭彰的蔺类没什么朋友。班主任老师看出端倪了。原来是在听音乐啊,好小子好生享受,看我来给你醒醒睡。班主任老师用手轻轻拨弄,耳机自由下垂。本想着他会反应过来,结果他一动也没动,有点无奈地看着。好些同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笑着,曾经和他有过冲突的则巴不得他受处罚,和他要好的则是想看他闹,这样他们之间才会多一点刺激多一点话题。蔺类是属于静默型的,他不吵也不闹光是不说话,气场也是足够强大,就好像一只沉睡的狮子静静地呆在那里,随时可能发威,也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左右徘徊,蓄势待发。蔺类早已经感觉到周围的异动,他以为耳机是自然滑落的也就没去管那么多,他只是不关心不在乎,突然的安静,略带责备的口吻,心想:不要惹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段生活,不要逼我闯更大的祸。班主任老师用她的小手指轻轻地点他的头,睁着大眼睛看他。蔺类有点恼火,抬起头,皱着眉头,眼睛里透漏着凶狠,本想瞪她一眼,吓退她也就算了,没想到对上了班主任老师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流露着些许怜惜,一刚一柔,蔺类的心软了,像冬天的冰霜遇到春天的阳光,一下子融化。怔了一下,班主任老师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眼睛里满满的无辜和惊慌,声音有点颤抖:“下课,到办公室找我。”故作淡定,转身走了。蔺类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看着她迫不及待逃离的背影,他很懊悔。也许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也许她是真心地想关心我,也许她是真心地以为我并非无药可救,也许她是真心地想靠近我而不是以一个救世主的态度来拯救我怜悯我。可是,我的生活里还有真心吗?还有真情实意吗?想到这里,蔺类感到心酸,感到无助,感到绝望,感到黑暗。他的心柔软一丝一丝褪去,硬邦邦,冰冰冷冷。下课铃响起,临走前,班主任老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碰,都没有表情。蔺类没打算要去,尽管班主任老师这么要求了。他认为那就是一个小黑屋,天花板有点低,四面墙壁紧紧地压挤,呼吸很困难,里面的人都带着油光油光的人皮面具,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爪牙非常尖锐,随时可以刺穿你的皮肉,一道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戳得人揪心的疼,直至面目全非。
蔺类掀开被子,身上全是汗水,他又做噩梦了。
“哇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尿床了。”蔺类缓了缓,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头微微向后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夜,没有月光,止不尽的惆怅。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爸妈,我去上学啦。”郝篙精神饱满,走出了家门。“小呀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郝篙今天特高兴,边走边跳,边哼哼。莫洛见他手舞足蹈地:“嘿嘿嘿,看把你乐的,哼哼唧唧,有啥开心的分享一下。”
“家里答应让我做一个小大人,可以自主做一些决定,当然,凡事需要商量决定,会重视我的声音。而且给我买了一个篮球,同意我自由分配时间打球,前提是不能耽误功课。”郝篙一兴奋就没完没了起来。蔺野有点羡慕,故意说着反话:“小大人!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要听他们的,依旧是他们的傀儡。”蔺类静静地听着。郝篙不慌不忙地解释:“不是,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就是他们手中的扯线木偶,他们老是指挥我干这干那的。后来,郝爸爸告诉我,不管大人小孩彼此之间都需要尊重,需要倾听并且重视彼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