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值多少钱？”凉小生快言快语。
老者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说道；“这条项链的材料一般，但是做工不错，勉强可以算作上品，就两千吧。”
凉小生眉头微皱，老者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看着项链，只是伸出一根枯指，敲打桌面，一副爱卖不卖的模样，笑道；“两千已经是市面上最高的估价，不能再低了。”
百兴典当行能够开设在商业街，自然是有些背景的，这背景虽然可能连三流的家族都不如，但也不是外域可以随便拿捏的，何况这是一个毛头小子，顺手摸来的一条项链而已，要不是项链绝非凡品，他才懒得搭理。
就在老者笃定凉小生一定会满脸笑容的满口应承下来的时候，凉小生撇了撇嘴皮子，也不说话，取回了项链就要反身离去。
这里他妈比起黑市还黑，凉小生嘟囔着骂道，要不是害怕怀璧其罪，他早就跑去黑市了，还会来到这种只懂装门面却不懂做生意的地方？
“等一下，我可以做主，给你再提三千，我知道你得到这条项链不容易，不如尽早出手，免得夜长梦多啊。”半百老者料想不及，伸手阻止，慌忙开口。
“噢？”凉小生眼睛一眯，重新坐了回去，玩味的看着老者。
老者暗骂一句‘该死’，不小心就给暴露了，然后笑脸迎人的说道；“这次真的是最高价格了，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这一条铂金的纯度不及百分之八十，所以就算这颗紫晶棱的色泽在好，也要大打折扣，真的不能再涨了......”
他就是只字不提项链的做工。
凉小生看了一眼玲珑剔透的紫晶棱，上面有一轮月牙印记，不止不损毁水晶的通透度，还给人一种迷魅的感觉，就这样的物件，就算没吃过猪肉，没看过猪跑，也都得啧啧称奇，而且以张梁的话来说，这他妈处着处着，天天揣着摸着，都培养出感情来了，也不应该值这个价。
“最高？不像啊......”凉小生翘起二郎腿，原本没什么自信的他，此刻完全转换了角色。
老者见隐瞒不下，于是话锋一转的说；“是这个道理，以公司的规矩，确实是可以在提高一些，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是讲究一个你来我往，对吧？”
“对的对的。”
“所以呢，提价确实是可以，但那要算到你下一次的份额上。”老者对自己滴水不漏的言论甚是满意，心里则是在冷笑，第二次？捅破了天都不会再有这种运气。
“好说好说，提多少？”凉小生意外的好说话。
“百分之二十！”老者笑道。
“第三次呢？”
“如果是同一价值的物件，或者远超之前，可以增加到百分之三十以上，第四、第五次同理，当然了，价格的浮动必须与当时市面上的金银价值挂钩，所以一般而言，按理不超过百分之八十。”老者如实回答，这也确实是公司的规定，外域的情况特殊，不这样做的话，他们根本无法从黑市哪里抢来客源，当然了，典当行也不可能真的傻到真的给每个人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这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能在一个月之内才能算作累积。
别看商业街是风光无限好，其实一点油水都没有，毕竟警视厅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他们只在乎这里的安全问题，所以这就更加封锁了商业街的财路。
内城里头有一句话说得好，要想吃肉喝酒，还得是越远的越够味。
这也是为什么，商业街最多就只有三流的势力去投资，中层的家族，就连一个影子都见不着，不是因为外域油水太少，恰恰相反，人家是跑去黑市，西街这种地方投钱去了，只不过碍于王城律法，他们不好太过插手而已，只能背地里弄些手脚。
所以倘若红陵没有一时鬼迷心窍，抓了芙蕾的话，就算东离会和远洋合力想要推翻红陵，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够了够了，给钱吧。”凉小生嘻嘻笑道，大大方方的丢出项链。
老者顾不得高兴，小心翼翼的接过之后，差点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叫来了黑皮女子，带着一叠厚厚的现金。
凉小生也不在废话，说了一句记得啊，便是在女子的带领下，离去。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芳龄几许？柳腰几段？”凉小生好奇的问道。
“柳昭蝶。”好歹是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女子实在不好拿太难看的脸色给客人，于是仅仅只冷冷的回答道，并不流露讥讽神情，至于芳龄柳腰这些问题，她直接省略。
来到了侧门，拥有与自己极不相符的名字的女子，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谢谢惠顾。”
但很快，柳昭蝶的脸色又是一沉，只见刚刚迈出门槛的凉小生，说了一句第二次，然后又走了回来，也不用柳昭蝶指引，自己就朝着老者的鉴宝房走去。
柳昭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又不好出声训斥客人，只能视而不见。
老者看见去而复返的凉小生，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合上了放置有之前项链的桌子，正要说些什么此时好悔已经晚了的劝言。
却没曾想，凉小生直接就丢出了另外一条项链，嘻嘻笑道；“我来了，师傅你给鉴定鉴定一下值多少钱吧？”
末了还加了一句，“百分之二十啊，记得。”
老者根本不用细看，只是看见了项链上的月牙印记，立刻就拿了起来，细细的辨别。
之前有一张墙壁隔绝，外加从外廊走进来的时间，足够老者整理心绪，可是现在，就算他想极力隐瞒，也藏不住老脸上透露出来的喜色，爱不释手。
委实是这月牙印记的‘主人’，那来头，光是说出名字，就能让无数女子趋之若狂，每次出来一款新品，无论价格，都能立刻成为主流，而且很多都还是限时限量的，可见月牙印记的珠宝公司霸气到了什么程度。
“咳！”直到凉小生提醒。
老者这才放下项链，藏不住那干脆就不耍心眼了，开怀笑道；“百分之二十的话，可以增加到一万四。”
“好的好的。”凉小生也爽快，点头应诺。
如此一来让老者更加开心，心里想就算眼前这小子耍心眼又能怎样，第一次的时候，他就赚了数倍，这一次也同样只赚不赔。
然后，不一会，柳昭蝶拿着三捆钱就又走了进来，带着古怪，二人再次离去，老者将这冤大头送到了鉴宝房门口，这才转身。
柳昭蝶看着这一道有些瘦弱，却也修长的背影，走出了典当行的门槛，突然间眼皮一跳，因为那个人又走了回来。
这时候，店里的客人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特别是那些气质不输柳昭蝶的导购，以门面来讲，无论客流量如何，肯定只能多不能少，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去而又复返的凉小生。
被凉小生这么一鼓捣，老者也算是弄到了两单生意，而且是赚得钵满盆满那种，此刻一屁股正要坐下。
“师傅，你在给我鉴定鉴定一下呗。”凉小生的话音传来，老者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所幸搀扶住了椅子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一次居然还是月牙印记，而且一件比起一件贵重。
“咳，提三十五？二万七？”老者咳嗽一声，明显重视了很多，看着眼前这又是抠鼻屎，又是翘脚抓裤裆，吊儿郎当的毛头小子，老眼闪烁，这一次，真的离原价差不了多少了。
“好的好的。”凉小生嘻嘻笑道。
这一次，柳昭蝶勤快了很多，一口气给典当行贡献了将近五万的客人，她是真的怠慢不起了。
送走了莫名其妙的大主顾，老者额头渗出了汗珠，一把抹去，高兴的叹息道；“这小子，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下子得了这么多月牙印记，不过也好，这几单坐下来，无论是我还是柳丫头，都能水涨船高了，总不会还有第四次了吧。”
老者冷笑一声，端起青瓷茶杯正要一饮而尽。
“师傅！”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老者一口气吐下茶水，顾不得喉咙溺水般的难受，忍住咳嗽，满脸的怪异。
正所谓，事不过三，可是这都第四次了呀！
就算老者的眼界在好，也都开始看不透眼前这毛头小子了。
难道是内城的某位富家公子，出来耍着玩？
老者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让他冷汗淋漓的念头，立刻，整个人就不好了，老者算是历经过大战的，知晓自从大战之后，已经足够更新了一代人，这新的一代人，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不知道什么是连死都不得安生的无奈，只知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怎么喜欢怎么玩，就好比内城那一位逢人就喜欢让人喊他徐公子的徐家子弟，那叫一个喜怒无常，古怪至极，什么样荒唐的事情都做过，前不久还扮成了女人，去花店门口站着，‘招蜂引蝶’，谁要是敢笑了，或者不搭理他，保准你能够在床上躺上半年，刚开始没有人看得出来，然后基本上都是同一个下场，原本花店是女人叫唤的地方，然而那一晚却是轮到了男人，满大街的哀嚎呻呤。
这个念头一出，老者的态度立马就来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不在刻意压低价格，如实增加。
然后是第四次之后的第五次。
反反复复，店里的客人和导购，无一不是带着怪异的眼神看来，凉小生也不在意，抬起下巴，发自肺腑的痴痴傻笑，只有柳昭蝶，晓得人情世故的她，特别看见老者越来越多的汗水，以及越来越多点头哈腰的次数，让每次总要拿出一倍以上现金的柳昭蝶，在看凉小生，已是满脸惶恐。
“慢走。”第六次之后，那些导购亲眼看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者，居然亲自把那一位反反复复的客人送到了门口，老腰已经弯到了最低，笑容把皱纹全部堆上了脸面，递过去一张代表着百姓典当行贵宾身份的金卡，里面存了所有的钱，多达四十几万，实在是老者怕了，一下子拿出了六条月亮印记的珠宝，特别其中有三条是限量，就连东离会都轻易做不到，所以老者不仅把钱都吐了出来，还额外提了不少，生怕稀奇古怪的公子一个不愉悦就拿他开刀。
“啊，对了，你在帮我看个东西。”凉小生接过金卡，突然拿出了一个精致木盒，说道。
老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直到对方直接开口了当的让他在这里鉴定，他才接手，这一看不得了，双手微微抖动起来，立刻和身旁一直察言观色，巧笑倩兮的柳昭蝶附耳吩咐了什么，然后等柳昭蝶离去之后，老者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公子，这是龙凤展，是十三年前，一位名仕以二十四节气算入几何，独创的魔方魔盒，它的特殊之处在于，每一次打乱之后，一定都有不同样的二十四种算式转好，才能打开盒子。”
“那如果破坏掉呢？”凉小生突然问道。
老者手一抖，连忙将盒子交了回去，这才说道；“这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龙凤展十分珍奇，往往能够装在里面的东西，都没有盒子来的更具价值，而如果真的能够装在里面，这，小的不敢妄论。”
凉小生闻言，不知道应该是高兴好呢，还是郁闷好，不过如果就这么把盒子买了一定以及肯定是不好的。
于是乎，道谢一声，凉小生洒然离去。
直到对方的身影真的消失，不在回头，老者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汗水，想起之前的种种，由衷的感叹道。
“这位公子挖个鼻屎都能如此潇洒，翘个脚也是风流倜傥，此生得见我已无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