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间小片空旷地带,一头皮包骨头的小牛低着头正大口大口地把清澈的小溪潭水吞进肚子里,一阵狂风吹过,一滴水滴到了他黄色的牛脸上,紧接着两滴、三滴……打在他的头上、身上。牛抬起头,睁着大眼,静静地对着天空,对着雨,一动也不动。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一双硕大的牛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雨势越来越大,牛的呼吸越来越重,眼中也重新回复了神采,只不过,整张牛脸越来越扭曲狰狞,一嘴小板牙咬的蹦蹦作响,眼中流露出无尽凶气和恨意。突然,这头小黄牛,以两后腿撑地,两只前腿离地,右前腿指天,似人状,抬起牛头对着天空发出巨大的嘶吼~哞~。声音悲切愤怒,好像这片天空对他做了不可溢于言表的事一样。就像一个人很帅气,很愤怒地对老天大骂:“贼老天,我x你xx。”其实,如果有人能听懂牛语,你就知道,他就是在说这句话。然而帅不过三秒,以两只后蹄着地的他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的水洼中,溅了一牛脸的泥水。一骨碌爬起来,复立起,指天,大叫。如此三次,还未待其起身,五条金色闪电就破空而至,落在周围两棵参天大树上、一块黑色巨石和两块青色巨石上,将树木石头劈了飞灰烟灭。直吓得牛儿心胆俱寒,紧闭着眼,趴在地上全身颤抖,只在心中念叨:“法力无边,宽厚仁慈,英明神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老天爷,请原谅小人的卑鄙无耻下流过错吧!您大人有大量,哦,不,是大神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千万别把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呀!我,我才刚投胎成牛没几天。”想着想着,又是大叫一声~哞~然后就听见一个雄厚的男性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电母,那狐妖已经被劈的粉身碎骨了,我们走。”小黄牛听见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豆大的雨滴不断地从天空飘落。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出现幻听了,老天爷,我还年轻……哦,一定是刚才的雷电声音太大了,一会就好了。不行,我要赶快离开这里,万一还有雷落下来,我不是死定了。”小黄牛在心中如此想到。小黄牛爬起来就想跑,没两步,腿一软,又趴在了地上。原来他已经好天没吃过东西(呃,就是草了)了,只在刚才喝了几口水,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小黄牛在地上趴了会儿,像攒好力气,又爬起来,不再跑,而是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吃着脚下的野草,吃上两口又猛地吐了出来,然后接着吃着不同种类的野草。水流从头部顺着整张牛脸向下而去,牛眼一眨,这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流流过眼睛,流过长长的嘴巴滴在小草的嫩叶上,滴在花儿的花瓣上。
走了不过一百多米,小黄牛发现前面有一片较为干爽的地面。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有一棵至少要五人抱粗的老树,叶子茂密,树冠庞大,树冠下无丝毫雨水滴落。小黄牛紧走两步,靠着树,甩甩身体,水滴四溅,待甩无可甩,方才趴下来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雨幕,出神回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前世他名唤苗惊人,有惊人,仁厚的寓意。不过这个名字他老爹好像给他起错了,他既不惊人,也不仁厚。跟常人一样,甚至连常人也不如。22岁上完大学找在某电子公司上班,偶尔去一下车间。工作了两年,就这么偶尔去一次车间,偏偏发生了漏电事故,好巧不巧的就发生在他身边。他倒在地上,往事如电影般在心头划过。如那灿烂的流星,匆匆划过天际,只绽放刹那芳华。眼中景物逐渐被黑暗,心中想着:“我就要死了,这次事故也算是工伤吧,公司赔的钱应该够父母养老的了,只可惜我不能在他们身前继续尽孝了……”渐渐地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苗惊人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好像有人拿着塑料袋把他的头罩了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昏过去了。
等到苗惊人恢复意识,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见“霍霍”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阳光很刺眼,但他没有闭上,他不愿再回到那无止尽的黑暗中去了。眼睛适应了阳光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粗布麻衣,一头长发用布条挽在头顶的中年汉子正在蹲在一个石头旁,拿着一把刀在石头上不断地往来,发出“霍霍”的声音。他当时很奇怪,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拍戏现场?他想坐起,身上无力且怎么也坐不起。难道自己被电成了残废,想想也正常,被工业三相电电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能留一条命已经是老天爷显灵,祖宗保佑了。
苗惊人想了想就努力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知道自己在哪?正面一间茅草房,后面是用树枝扎成的矮小围墙,靠近茅草房还有一个简陋的牛棚,一头大黄牛对着这边哞~哞~的叫着。“咦,怎么没看见摄像机,演员和导演呢,难道我这是在做梦。”他心中安慰着自己,不断地思考着他被电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想到。这时汉子拿着刀站了起来,用手指摸了摸刀刃,漏出满意的笑容。握紧刀,转身对着他走了过来,看见小黄牛高昂的头,汉子一脸惊讶,停下脚步大声叫到:“翠花,快出来,那小牛儿活过来了。”语气中带着喜悦。茅草房中一女声惊喜道:“啊,真的?”汉子快步走到小黄牛身旁上下打量着小黄牛。小黄牛也在打量汉子,心中在思量:“兄弟,这梦做的。这汉子说的什么鸟语,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一阵小碎步,茅草房门冲出一个蓝色碎花布衣的妇女,看着小黄牛一脸喜悦。对着汉子说道:“真是太好了,牛哥,这牛崽子活过来,虽然现在瘦了点,等我喂上两天,它长大点儿,长肥点,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汉子答道:“是呀。”俩人说着就笑了起来。妇女笑着蹲下身抚摸着小黄牛的头:“牛儿,牛儿,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多长点肉哦。”小黄牛摇头摇头躲避妇女的手,眼神一动看见了一具牛的身体,心中一阵恐慌,试着动了动胳膊,发现一只牛腿动了动。小黄牛心中惊惧:“不是吧?老子做梦梦到自己成了一头牛?不可能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一声声回荡在他耳旁。小黄牛不断地摇头,不停地宽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场噩梦,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梦醒了就好了,就好了。”
汉子把小黄牛抱到牛棚放下,小黄牛还在不停的叫着。太阳渐渐西沉,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树梢,万物寂静,只余一声声嘶哑难听的牛叫声还在继续。汉子在房中被叫的心烦,冲到牛棚里对着小黄牛恶狠狠地道:“再叫,我就一刀杀了你。”说着对小黄牛亮了亮手中锋利的刀。小黄牛这时那还管汉子说了什么,感受着环境的真实,听着自己一声声的牛叫声,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恐慌。汉子渐怒,举刀便砍,明晃晃的反射月光照在小黄牛的眼睛上,刀越来越近,刀离小黄牛的脖子的距离不足毫厘。小黄牛再也顾不得这是不是梦境,一股求生的本能使他快速的站起,向后跑去,汉子追杀之。汉子将小黄牛堵在角落里,这时妇女跑来拦住汉子,大叫:“牛哥,你跟一畜生置什么气呀。把它饿上三天,看它叫不叫。”汉子冷哼一声,对着小黄牛狠踢一脚,随妇女回房了。
小黄牛不敢再叫。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一头牛,一只畜生。他还在期望着这只是一场梦,他的想法被腹中的饥饿打断。“有什么可吃的呢,周围除了牛粪就是干草,难道要我去吃草吗?不行,不行,不能吃,我可是人啊,我叫苗惊人,爸妈,我好想你们,我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想着想着,苗惊人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苗惊人被吵醒了,昨天见到的汉子正牵着大黄牛向外走去,看见小黄牛醒了,狠狠地瞪了过来。苗惊人一见,立马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汉子。汉子冷哼一声,拉着大黄牛,又那些工具,出了门去。可能是下地去了罢。
苗惊人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悲切,口中喃喃自语:“古有天蓬错投猪胎,今有惊仁乱入牛身呀。”一声牛叫回荡在早晨微凉的农家小院。妇女听见牛叫走出房门看了看,走到牛棚,看着小黄牛,发现牛眼湿润,好像刚刚哭过一样。叹了口气,说:“你这小牛,咋还会哭吗?来来来,我给你填些鲜草,多吃点,快长大,长大我好让牛哥把你拉去卖钱。”说着笑了起来。苗惊人看着妇女的笑容,莫名的全身一抖,脑海中闪过自己被别人一刀杀了分而食之的场景,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行,我要逃走,一定要逃走!”小黄牛闪出一个念头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妇女已经把鲜草填好,微笑着看着小黄牛。苗惊人在确定逃亡的理想之后,首先要完成的目标就是填饱肚子。看了看牛槽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绿草,苗惊人想到:“我现在是牛,吃草应该没问题吧。”苗惊人一低头,一闭眼,大口一张咬住一颗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草状植物(姑且都称为草吧)咀嚼起来。一下、两下,突然苗惊人双眼大睁,瞳孔收缩,一口将口中草全吐了出来,还不断地吐着口水。妇女一看,指着小黄牛大骂:“好你个不识好人心的畜生,饿死你个王八蛋,明天就让牛哥把卖了,免得浪费我家粮草。”说着就把鲜草从牛槽里拿了出来,转身就走。苗惊人心中想到:“这草真难吃,其他牛是怎么下得了口的。”感到自己饿的浑身无力,看着妇女拿走鲜草,看着牛槽里的干草。苗惊人有种无语问青天的感觉,有种想死的冲动。盯着牛槽愣了会儿,心中还是放弃了就此了却牛生的想法。忍着要吐的冲动,苗惊人吃起了重生以来第一顿早餐。吃了吐,吐了吃,这顿早餐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渴了,就偷喝妇女从井中打上来水。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苗惊人打定主意:白天养精蓄锐,趁着晚上夜黑风高,正是作案的好时机。哦,不,是逃跑的好时机,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