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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浮尘

天明之后再次检查化为木人的小铃,她一身光滑无疤,找不到什么暗门印记。重新寻找姑让脚印痕迹,还是一无所获。

想了想,收起两个木人,向来往行人打听本地道门。最后,他走进了合川最有名的浮尘道观。他想要求见观主,知客道人并不怎么搭理他。他掏出匕首,对着自己的胳膊一割,顿时鲜血迸流。知客以为碰上了疯子,惊退三大步。布帛掏出一张止血符一晃,灵符自燃,符灰洒落在伤上,鲜血立止。知客方悟他显示手段,确实非常,有资格见观主,立即进去通报。

浮尘道观主持石桥当即接见。石桥六十来岁,清隽疏朗,仙风道骨。问过布帛来历,心下不豫。他观弃子,他当然不欢迎。布帛说起姑让来历和失踪经过,石桥精神稍振,道:“道友是觉得那位姑让夫人乃是鬼身,一般人掳她不得,所以你疑心有什么妖魔鬼怪掳走她?”

布帛点头:“道长慈悲,可听说附近有什么妖怪灵修之类?”石桥摇头:“建国以来,动物不许成精……咳咳,方今太平盛世,妖怪灵修纵然有,也会顺应天时蛰伏潜修,不敢贸然生事。贫道几十年没有听说了。”布帛厚颜相求:“可否请道长派一些弟子相帮寻访一下?晚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得不找到观主这儿,还请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帮忙找找。姑让夫人极其美丽,相信只要有人看到一定轰动谈说,应该不难打听。”

石桥微笑:“这个……你应该去报警才对。”布帛赭然:“警察问起她身份户籍,我怎么回答?”

石桥无奈:“说得也是。好吧,我让人找找看。”叫来一位道号叫开智的弟子,让他带几个人出去打听打听。布帛连声道谢。

石桥问起他修为,布帛坦诚相告。石桥失惊:“你已经练出了灵力?先前知客来报,我还以为你是耍了一手幻术。你年纪轻轻,既然有此修为,黄鹤观为何弃你?”

布帛满怀郁闷地摇摇头说不知道。石桥心下疑虑,再问可曾运用过灵符?布帛把帮助狐狸收槐树精、帮助方磊驱除阴魂两件事说了。至于与岑笳的争斗,全面败北,无颜提起。就像关家人说三国,只说水淹七军,不说走麦城。

石桥越听越惊,言语间越来越客气。听完,叹息说道:“道友小小年纪,居然际遇如是,难怪你身边会跟着一个夜朗王妃。刚才贫道失敬了。”吩咐门口道僮,又叫来两个中年道士,分别是他大弟子开宁,二弟子开静。刚才那个带队出门的是他三弟子开智。他还有一个四弟子开慧,是泰国华裔,前几天回到泰国省亲去了。这架式,分明是有心结纳。

布帛起身见礼。石桥让两大弟子再带人出去寻访姑让,务必认真,不可懈怠。

先前他虽然不太乐意,但总算派出了一位嫡传弟子带队出发,初次见面全无交情,能够这样已经很厚道了。布帛再次致谢。

这一等直到黄昏,都没有一个人回来禀报,估计众人寻访未果,越走越远,赶不回来。布帛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石桥安排客房让他留宿。布帛张张口,还是罢了。虽然十分担心姑让没有及时得到他的血会有生命危险,却又能如何?人海茫茫,他就是想不眠不休,又能到哪里去寻找?叹了口气,死心跟着带路的道僮进入客房,温习一下道书,早早睡下了。半夜需要起来练气,他已经习惯早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在高阁,周遭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祥云漫卷,气象万千。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士拾阶而上,笑吟吟地说道:“来得好,来得好。果然是有缘人。贫道浮尘子,有点技艺想传授于你,你可乐意?”

布帛大喜。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可能不乐意?便欲拜师学艺。浮尘子摆手说:“你若早来五百年,贫道便会收你为徒,教你三天技艺。如今贫道只剩下浮光余温,没时间教你技艺,就不空担这师徒之名了。虽然如此,你总算让我等了九百年,不能白等。你得我好处,便需为我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布帛点头:“授艺恩情,不是师父也是长辈。长辈有事,弟子当然要尽力。”

浮尘子哈哈一笑,捋须说道:“千年之约,总算可以践行了。从今年算起,再一百余年戊午流年,八月中秋,你独自一人赶赴东海横琴岛,找灵霄派传人,代我讨回白玉如意琴,也叫万宝美人琴。让如意琴回归浮尘观。”

布帛肃然应了。浮尘微笑:“埋玉九百年,终得有缘人。好极,好极!你枕下入地三尺,有一方古玉,取之向此观观主求我道书。他日有成,你我再相见吧。”言讫,浮空三尺,冉冉飞出高阁,没入阁外云雾之中。

布帛喜不自胜,奋力抛床。哎哟一声跌下床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定一定神,立即把床移开,拿出李子香私下给他的警用匕首破砖挖土。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在心,七魄在胆。魂出见影,魄出见光。但一般只有三魂中的游魂会离体,魄是不会离体的。三魂者,一为命魂。又称:色魂、人魂。为本命元神。掌控七魄。即人死后离体的生魂,俗称的鬼魂。二为守尸魂,又称地魂。永远守着身体,至人死尸体化尽之后才会离体散逸消失。也有偶然不散的,与命魂合二为一,为守尸之鬼。姑让死后未成为白骨精之前就是守尸鬼。三为游魂,又称天魂。在人入睡之后常常会出游离体。就是我们日常做梦的意识。布帛经历三年禅坐,道心坚固,游魂安宁,并不会出游做梦。所以凡有梦,必是鬼祟灵物与他游魂沟通联系,真实不妄。

客房地面铺着尺许长的红色方砖,水泥灰勾缝,破之不难。只是用匕首挖土可不容易。三更半夜他也不能惊动观中道士,只能将就着用匕首把砖下灰土戳破松散,再直接用双手刨土。还好浮尘子指示明确,枕下位置不过二三块方砖大小,土方量不多。

一口气连戳带刨,挖了半个多小时,刨起一堆黄土,终于刨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用匕首割下本就要锈坏的铁扣,打开铁盒,盒内一块绒布包裹着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一方婴儿小手大小的古玉,上面阴刻着四个小小的秦篆“浮心若尘”。

布帛夤夜求见,石桥心知必有缘故,当即接见。闻言大惊失色,抢过浮尘玉翻来覆去地看,脸色变幻了半天,长叹一声,说道:“先师临终遗言,石桥本来还不敢相信。此生有幸,得见祖师宝玉。万万想不到有缘人居然是你。天意啊天意。先师有言:’持祖师玉者,如祖师亲临,当以师视之‘。祖师在上,请受不肖弟子石桥一拜。”抖袖便跪。

布帛慌忙拦住:“浮尘祖师并没有收我为徒,道长您别这样。”

石桥便罢了。想了想,说:“祖师虽然没有收你为徒,但既然要授艺于你,你就是我浮尘门人了,对不对?”

布帛怔了下,点头称是。石桥说道:“浮尘祖师草创本观,至今已经有一千多年。你年岁甚轻,又是突兀而来,我尊你为师门长辈,确实惊世骇俗,不如贫道僭越一下,你我认个师兄弟如何?”

布帛点头,作揖:“师兄在上,受布帛一礼。”能有个门派依靠,他也十分高兴,免得孤魂野鬼似的,人家问起来历,只能回答在黄鹤观混了三个月,偏偏黄鹤观还不承认,真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一副人间弃徒的倒霉嘴脸。

石桥还了一揖。两人相视一笑,一瞬间默契于心。“来来来,咱们去祖师殿拜过祖师。”石桥把浮尘玉还给布帛。这个是浮尘祖师给他的,理当归他。如果布帛不入浮尘观,那就不能给他了。

两个人坐谈多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出了会客室,绕过一片松林,来到祖师殿。殿不大,正面供奉着创建浮尘观的浮尘祖师塑像。两旁墙壁是历代先人挂像。浮尘观创观千年,千年来中华大地战火不断,浮尘观毁坏重建也不知道有多少回,历代先人画像自然不可能保持原貌。

布帛见浮尘祖师塑像与他梦中所见不尽相同,心中感叹,暗想日后得空一定要请匠师重新为祖师塑身。拜过历代先人,石桥吩咐观礼道僮寻来铁条,撬开殿角一块方形石砖,同样掘地三尺,挖掘出一块扁平形状的石头。这块石头浑然天成,材质似石也似玉,微透光泽。一个扁平面中间有个跟浮尘玉同样形状和大小的浅浅凹处。

布帛惊讶之余自然兴奋,拿起浮尘古玉对上凹处,正好契合。抬头看看石桥,石桥冲他点头微笑,示意继续。他轻轻按下古玉,石头刹那间化为粉末纷纷洒落,让他和石桥都吓了一跳。定一定神,手中除了古玉,还多了一本八成新的线装书。封面四字秦篆:“浮心若尘”,正跟古玉上那四字一模一样。石桥在旁边大喜叫道:“祖师有灵,天佑我浮尘观!”布帛看到弯弯曲曲的秦篆文字,心里咯噔一声,这样的文字他可看不懂!急忙翻开书页,墨字工整,还好是看得懂的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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