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大名赵凤梧,其父赵同书乃是当朝稽勋清吏司郎中,吏部正五品大员。
启盛历十九年正月,赵公子在帝都长安醉酒闹事,快哉楼上连杀三人。幸得赵同书官场人脉甚好,多方照应,拿了个奴才顶罪,方保全了性命。事后,赵同书一通臭骂,连夜将逆子送回青江老家,勒令其五年不准返京,并修书一封,托青江知县刘定俊代为照看。
京都之事让赵凤梧长了教训,但他在长安声色犬马惯了,回到青江后,自是耐不住寂寞。未出三月,他便勾结一帮地痞混混,开设了青江最大的勾栏院——丽春院。自己乐呵了,还能在流放期间赚些银两,顺便网罗几个心腹,高,实在是高啊!赵凤梧认为,由此可见,本公子乃是有大智慧的人。
古往今来,这风月之所历来都是销金窟,丽春院概莫能外。有了丽春院这棵摇钱树,加上赵家的祖产醉仙楼,赵凤梧在青江的日子可说是相当的惬意。
但日子一长,难免就会和青江地盘上的其他势力生出点罅隙来。
杜麻子和李大脑袋原先各有一家不入流的窑子,无论从排场和从业人员素质上均不及新开的丽春院。赵家的青楼一开张,他们的生意自然是每况愈下,门可罗雀,坚持到了去年,最终关门大吉。
生意被挤垮,李杜二人心下不满,知道赵凤梧背景太大,明里招惹不起,就在暗里使绊儿。赵家的地头上三天两头出岔子,不是酒楼饭菜变味儿就是青楼的姑娘生病,赵凤梧一怒之下,亲往青江衙门拜会知县大人。刘定俊不敢怠慢,短短半月便抓了两边十几号兄弟,李杜二人识得厉害,赶忙就此罢手,委曲求全。
赵凤梧本对李杜之流其他的营生看不上眼,此番被人欺到头上,自觉落了颜面,不禁动了把两人连根拔起的心思。胡子张被李大脑袋冷落之后,赵公子认为时机来了,曲意示好,定下了毒计,企图独霸青江。
天算不如人算,赵公子计策固然不差,却遇上了楚汉这个另类怪胎,以致功亏一篑。
时值正午,太阳的威力已经显露无疑,院子里的水冬瓜树叶都晒得发了卷。赵府的偏厅内,两个小丫鬟正举着扇子猛扇房中的冰块。
孙连虎坐在靠南边的椅子上,低声问道:“公子还要犹豫么?”
赵公子叹了口气道:“罗醇迪不过是个外委把总,让他带兵进城估计是个难事,总动静太大了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我爹知道了实情便糟了,说不好我就永远留在这破地方啦!”
孙连虎道:“那就迫使姓楚的和咱们到城外开仗不就成了?至多我再配老罗去通州玩两天,只是借他的弓箭手来使使,用不着他亲自带队,想必不成问题。”
赵公子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楚汉那帮人血气方刚,拿话一激肯定上当。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安排一下,等明后天刘捕头一回来,先把那姓楚的抓了再说,能不动武当然是最好的,我们是瓷器,犯不着跟泥腿子硬碰。”
孙连虎笑道:“老大人的意思,也就是想让您到地方上锻炼锻炼,公子算无遗策,这帮泥腿子死定啦!”
赵公子大笑道:“左右无事,总得找个法子来消遣么!”
孙连虎又道:“那几个京里来的人……”
赵公子脸色一沉,将手中的茶盏往几上重重一顿:“你兄弟办事也太差了些!打听个人也如此费劲!马车肯定是京里来的,再一看那架势,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富贵之家,我估摸那小妞很有可能是老太师家的千金!要是能跟他们攀上点关系……对了,刀鱼节的帖子送去了么?”
孙连虎道:“早送去了,按公子的吩咐,送了四张。”
赵公子左手一挥:“好,刘知县那边我自会处理,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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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江河边,瞿三正急匆匆往家中赶去。
他一脚踢开地下喂鸡的食盆,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刻意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阿汉,咱们发财了!树疙瘩那一嗓子可没白叫!”
楚汉扬起眉道:“轻点声儿!他刚睡过去!”
瞿三端起窗前的水碗,可着劲灌了几大口:“嘿!我这不是兴奋么!码头那边收入太小咱就不说,早市和鱼市的账簿我都清理完了,两边加起来每日能有五两银子的进账!”
楚汉撇撇嘴道:“平生之志止于温饱,瞧你那点出息!要不是远树那一嗓子,我还真看不上这破营生呢!这么点小钱就高兴成这样,咱们党的目标呢?”
瞿三嘿嘿傻笑道:“赫赫,起码现下不用担心开支和党员的饷银啦!”
楚汉道:“这档子饭不好吃啊!杜麻子和李大脑袋的下场在那儿,不定下一个就是咱哥几个!”
瞿三不以为然:“我们兄弟怕过谁来?李大脑袋贪心,杜麻子是因为贪色,咱们可不会犯!”
楚汉若有所思:“也不能这么说,杜麻子的事情是个绝好的教训,对流血数日仍然不死的动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瞿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贼笑道:“连这都知道,阿汉,你学坏喽!小心回家被德叔罚跪!”
楚汉一下子跳起来道:“坏了!你不说回家倒好,远树受伤就把这茬给忘了!你且在这守着,我得赶紧回去了,罚跪事小,明天出不了门就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