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乌元并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道出。
飞线蛇出自安浙一带,毒性至阴至邪,普天下无药能治,中毒之人,三日内毒性必然发作,全身青紫,筋脉尽裂。传说中,千百年来,死在飞线蛇口中的人不计其数,唯有十九年前启盛帝雨煜曾逃过一劫。当日金针圣手离去之时,曾对段无回坦然相告,天下间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段星儿,可惜那人十五年前便归隐江湖,生死不知。换句话说,段星儿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段无回不惜代价,派人四处打听,最后打听到了一段不为旁人所知的秘辛:昔年启盛帝兵败,退入安浙,曾被飞线蛇所伤,幸得飞天龙王汉天栋换血化毒,逃过一劫。十五年前,位极人臣的汉天栋突然归隐江湖,至今半点踪迹也无,要想得到他的帮助,无异于痴人说梦。
段无回心灰意冷之下,唯有尽力宠着段星儿,只盼能让她短暂的日子全都充满欢乐。
今年五月,行踪飘忽的金针圣手再次现身关外,段无回得知消息,备上厚礼,依足了后辈的礼数,亲自前往,好话说尽,无论如何请他指条活路。金针圣手感其舐犊情深,婉转告之:带段星儿往东南方向一试,或可出现转机。
这时候黑虎堂正与半天云剑拔弩张,情势相当严峻。一边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一边是时日无多的女儿,段无回难以抉择,无奈之下,拜托二弟拼命三郎乌元带爱女入关,这才有了上面的故事。
胖乎乎的乌元表面憨直,心中却是玲珑之至,一看段星儿毒性尽除,哪里还会想不透其中的来由?当下便知楚汉与那飞天龙王有极深的渊源。只是汉天栋实非常人,他不敢轻易相询,只得拿话去套这年轻人,盼他自认出处,也好打蛇随棍上,好与那神仙般的人物攀个交情。万一能得他相助,黑虎堂之患简直不成问题。
楚汉对其中曲折一无所知,听得乌元问起,当即便道:“二哥不是外人,自然问得。小弟家祖有一番奇遇,蒙高人授以炼药之术,炼出的神药名唤牛黄上清丸,能解百毒。只是这牛黄上清丸炼制殊多不易,所需药材珍贵无比,多是可遇不可求之物,时至今日,只余下几粒……”
这番说辞是德叔和他事先编排好的,按说一般人也就忽悠过去了,怎知偏就遇上了知情之人。乌元一听这话,知道对方不欲道出实情,不过飞天龙王是何等的身份?想想也罢,当下也不说破,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失望:“楚老弟今日赐药乃是天大的情分,恩同再造,哥哥敬你一杯!”
“二哥客气,几颗药丸其实没啥,就是那个姓秦的老儿极为扎手,为保星儿周全,小弟差点没栽在他手里!”
乌元正色道:“黑虎堂秦风在关外名头极响,杀人犹如儿戏,阴尸手下从无活口,罕逢败绩。没想到这凶人竟断送在兄弟家中,一旦消息传出,兄弟足以名动天下!只是黑虎会行事历来手段下作,无孔不入,倘若事情泄露,必将不利于兄弟!因此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能被旁人听了去。来,哥哥再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一碰,楚汉胸中豪气干云,也不说话,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乌元放下杯子又道:“不知老弟有何打算?今日死了四个人,官面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一起到苏哈干逍遥快活!凭兄弟的本事,自然能创出一番天下!”
楚汉嘿嘿一笑:“走?事后的功夫我早就做了,若死的是这青江城中相熟的人,官面上倒还真说不过去。黑虎堂嘛,呵呵……反正我就不知道有他们的人来过!莫非二哥见过不成?”
乌元一怔,随即大笑道:“楚兄弟说的极是!是二哥糊涂了!”
又喝得一阵,楚汉这小泼皮一心惦记着有无谢礼,表了半天功劳,还点出神药所需材料珍贵之极,可乌元老是不接茬。他不便太过做作,于是佯醉道:“二,二哥,酒足饭饱,再迟便没,没了渡船,我得回去了!明日早市,家中油盐柴米还,还指望它呢!”说罢摇摇晃晃站起来要走。
乌元劝说一番,见他执意要回,转头低声吩咐几句,掺着他到了戚府大门,说:“兄弟且住,哥哥送你回去!”
楚汉道:“哥哥莫要客气,夜……夜间山里道路……呃……崎岖难行,小弟……小弟一人倒是惯了,有哥哥同行反而不便,就……就此别过!”
乌元笑道:“既是如此,二哥也不勉强。兄弟一身是胆,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边上自有人捧了一个托盘递过来,乌元道:“二哥今趟来得匆忙,身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宝贝,兄弟先随意花着,千万别嫌哥哥俗气!”说完便拿过托盘里的物事往他怀里塞。
楚汉早把盘中的五锭黄金看得分明,那白晃晃的想必也不是草纸,心中狂喜。他两手胡乱推拒,却总碰不到乌元的胳臂,嘴里含混不清道:“哥哥这是作甚?哥哥这是作甚?”
出了城门,楚汉再无半分醉像,趁四下无人,将怀中之物摸出来一看,汹涌澎湃的口水顿时冲毁了农田,淹没了庄稼……
十两一个的金裸子五个,二百两的银票五张!
日,乌二哥真汉子也!会做人!够豪爽!够大方!够朋友!!楚大侠眼睛完全睁不开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时节,若是乌元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娶了他,估计这小子也是千肯万肯!
太阳就要落山,楚汉哼着小曲儿一路到了渡口,笑眯眯地招呼了瞿老头,正要上船,一个身形瘦高的人从船上跳下来,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说道:“阿汉,你还有心情唱曲子!对头都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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