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刚要坐下吃饭，德叔右手一伸：“拿来！”
楚汉不解：“德叔……”
“依公子的脾性，纵使一个蚊子从你跟前飞过，都会想方设法拽几条腿毛下来。公子该不会想告诉我，那几个人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吧？”
楚汉用手一拍脑门：“嗨！瞧我这记性！本说回来就给你的，看星儿和你聊得开心，一时便忘了！”
“还有！”
“没了！”
“要我帮公子提个醒么？河边上……”
“啊！对！还有一锭金子！事情一多起来，这脑子就不太好使了……”楚汉磨磨蹭蹭掏出那块带着体温的金锭，暗中直把段星儿的祖宗十八代都恨到了极处。
“能不能麻烦公子一次来爽性点？”
“呃，这回真没了！”
于是德叔就冷笑：“难不成公子以为我真是打酱油的么？今早上山神庙中……”
楚汉彻底蔫了。拿他死去的爹常念叨的话来说，一觉回到解放前！刚刚到手的横财被洗劫一空，这顿饭吃得自然是毫无滋味。
德叔照例是不和他一起吃的。只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他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坐下来用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段星儿就问：“德叔叔怎么不来一块儿吃饭？”
楚汉看着两人就来气，哪里肯搭理她，德叔笑着用他略略嘶哑的嗓音答道：“楚家的规矩，下人是不能和东家一起吃饭的。”
吃过饭，德叔毫不在意地问了问上午的事情，就像平常问米铺中的米价一般。
楚汉道：“暂时不会有什么麻烦。”
接下来德叔一脸郑重：“跟公子商量个事儿。先前我和星儿说话，得知她是来青江治病的。”
楚汉哦了一声，心说治病应当去找大夫啊，关我鸟事！
德叔又说：“这病却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的，她中了飞线蛇的毒，我想请公子放血救她。”
楚汉一跳八丈：“放血最是伤人，何况也不一定有效！楚家的人都不怕毒，要救的话，不如德叔你自己试试。”救匹毛！老子身无分文，谁来救我？嘿嘿！苍天有眼呐，你也有求人的时候！他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相当雄浑的场面：德叔跪在地下，双手托着他爹的遗书，呼天抢地道，英雄！老奴我求你了，给点血吧！日后我甚么都听你的！
德叔两眼望向远方，似乎有说不出的怀念：“我不怕毒另有原因。德叔救不了她，普天下只有你楚家的血方能百毒无惧。这孩子的眼睛和一个人长得很像，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公子可知那人是谁？”
楚汉忍不住问：“谁啊？”
德叔扭头道：“那人便是你的娘亲！”
楚汉眼窝子一下就热了。从小没见过娘的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幻想着娘的样子，想她像瞿三的娘那样，搂着自己说话，过年的时候帮自己做新衣裳，每天都能吃上她烧的饭菜……
上午动手就因为段星儿和他都是没娘的孩子，楚汉这才热血上头，甘冒大险替她揽上这段梁子。德叔一说这话，楚汉马上服软：“说吧……要多少才够？”
德叔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有半碗就够了。”
段星儿眼中充满了希望，光芒四射。自己的病连神通广大的爹爹都无法可想，这才逼不得已听了金针圣手的话，来青江碰碰运气，不料还真的被他说中了！
楚汉依稀觉得好像又被某人算计了一回，磨磨蹭蹭地拿刀放血，心中充满着无奈。
喝过了血，小姑娘觉得头晕目眩。德叔带她进去睡下，回头对楚汉说：“公子莫怪，今日我一见这小女孩就喜欢上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真像你娘！”
“唉！”喜怒不形于色的德叔竟然叹了口气：“你娘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楚汉的记忆中，德叔从不开口夸人，就连偶尔说到威震八方的飞天龙王汉天栋，也没见他有这口气。
也许是受了伤的原因，德叔不仅声音嘶哑，脸色也不好看。不知怎的，楚汉觉得才三十岁左右的德叔在这一刻看起来异常的疲惫，之前对他的反感突然淡了许多。
楚汉静静地听着，并不开口追问，因为即使问了也是白问，该说的德叔自然会说，不该说的问上一百遍也没用。
德叔只说了个开头，马上便警觉起来，把话题扯到另外的事情：“星儿这是正常反应，两个时辰后醒。嗯，到时候她的衣裳也干了，你把她送回去，以免她家人担心。”
每次都是如此，楚汉见怪不怪。他对他娘的事情知之甚少，楚父在世的时候曾无意中说过，他娘十九年前曾经放血救过一个人，那人好像也是被飞线蛇给伤了。每次一问起楚家的过去，德叔和他爹都讳莫如深，总说一切等他到了十八岁自有分晓。
时间一长他也懒得问了，反正问了也是白搭。眼看着再过俩月就满十八，楚汉表面上满不在乎，心中却有如猫抓，恨不得立时便到。
德叔仍旧上房晒太阳，楚汉上山打了两支野鸡一头獾猪回来，段星儿已经醒了。
德叔正小声地说着什么，逗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小小的脸上神采飞扬，先前脸上病态的苍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红晕。早间的时候没有看清，此番细细瞧来，原也是个漂亮之极的小姑娘。
楚汉觉得有些温暖，自从父亲去世，他和古板的德叔相依为命，好久都没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牵着段星儿的手出了篱笆门，德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路上慢点儿，别忘了德叔说的话。还有，闲下来的时候记得过来玩儿！”
段星儿很开心，一路话多得不得了：“还是德叔好，楚大哥早上骗人，说自己叫超高！我就说呢，从来没听爹爹说过有姓超的！”
楚汉板着脸分辩道：“那是因为当时不认得你呢，怎么可能告诉你真名？德叔说了，外面的坏人多，要随时保持警惕。”
一路走一路说，两人很快就到了青江边上。
段星儿道：“楚大哥小时候比我顽皮呢！三岁时跟着人家挑担子卖糖人的舔手指头，流哈喇子，跟了人家十几里地，楚大叔找到时还守着糖果担子，舔着手指流口水。羞羞羞！”
这时候瞿老头的船已经到了岸边，楚汉听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脑中嗡的一声，差点一头栽下河堤，急忙信口开河打岔道：“我有个朋友叫爱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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