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燕山雪片大如席,这话不是盖的。
燕山位于昆仑之东,山高千仞,绵延百里,主峰天脊岭终年积雪不断,是个典型的雪山。然而作为燕山支脉的草帽山,却是个四季分明的好所在。
油麻村在草帽山脚下,是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村人以草帽山作为屏障,闲暇时入山打些野味,拿到集市上出售,算是额外收入。
不过今年这种好事没有了,冬天来得特别早,弄得村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暴雪十日,大雪封山。这样的雪天莫说上山打猎,就连走路都感到费劲。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总有那些为生活所迫或者不怕死的人,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入山谋食。
村东头有两户人家,一户姓霍,一户姓王,毗邻而居多年,关系很是要好。可惜的是两家都不景气,不但日子过得精穷,人丁还不兴旺。
这霍家一老一少,爷爷霍山带着孙子霍雷,勉强度日。而王家是一对母子,王大娘带着儿子大头,艰难维持。
更艰难的是,两位长辈都还有病。老霍山年逾八十,身子佝偻得像成精的豆芽,已是黄土埋了半截儿。王大娘是个多年的痨病底子,一天到晚咳个不停。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霍雷刚满十二周岁,大头虽然比他大些,不过也才十六七,都还是未成年人。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急,两家都没来得及备足冬藏,三天前食物就已经吃完了,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出去寻些吃食,非要活活饿死不可。
趁着老娘睡着,大头跑来和霍雷商量,决定上山去瞧瞧。
此时入山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全无好处,那些大型野兽饿了这些天,肯定也都在到处寻食儿,若是运气好捕获一两只,兴许能让他们吃一个冬天。
两人将狩猎工具收拾停当,每人披了件兽皮大氅,悄悄掩上房门,便上山去了。
路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山路很不好走,两人生怕有个闪失,一路上走得很是小心,费了将近两个时辰,总算来到了山窝子里。
霍雷指着前面的一棵大油松,兴奋地说:“十天前我在这里布了个鹿坑,咱们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两人边说边向鹿坑走去,才走到近前,便忍不住一阵兴奋,大头率先听到了动静,激动地道:“雷子,你小子运气不错,大老远都能听到动静,肯定是个大家伙啊!”
说着话,两人蹚着雪已来到了跟前,大头走近鹿坑一瞧,吓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惊慌地喊道:“雷子别过来,危险!”
他一边向霍雷示警,一边着急忙慌地去摸弓箭,直到那张牛角大弓被他攥在手里,搭上了箭,才略微松了口气。
霍雷见他如临大敌的架势,就知道坑里出了事,大着胆子近前一瞧,果不其然,哪里是什么獐鹿,而是一头成年的大老虎。
原来大雪封山这老虎饿极了,跑出来寻吃的,刚好碰到陷坑里有只鹿,想也不想便跳了进去,等到填饱了肚皮,才发现想要跳出去却困难了。
霍雷做陷坑很有一套,四壁又陡又滑,野兽掉进去不容易趴上来,不过老虎毕竟不是一般野兽,这陷坑能困住它一时,却困不住它一世。
霍雷见老虎呲牙咧嘴,不停地冲他们示威,不禁自嘲道:“好家伙,没想到捕了个山大王!这老小子竟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大头道:“倘若在平时,碰到它咱们自然是惹不起,能躲也就多了,但今天不同,咱爷们也缺口吃的,这么大块肉到了嘴边,不能让它溜了!”说着示意霍雷退后,要发落那老虎。
这大头是个使惯力气的好手,手里的牛角大弓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硬家伙,除了他别人休想拉动。
此时遇到紧急情况,更是超常发挥,憋着一口气,牟足了劲儿,将大弓拉得圆如满月,只听嗖的一声,那标枪似的利箭便飞了出去。
老虎会躲箭,不大好射,但此时这畜牲困在陷坑里,自然是百发百中。大头自思,这一箭射出去,即便不能将老虎射死,也能重创于它,搓了锐气也就容易收拾了。
老虎胸口上挨了一箭,当时弹蹬了几下,便趴在了陷坑里。两人以为老虎已经咽气,大着胆子围了上去,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意外发生了。
谁知这老虎竟是装死,生受了一箭丝毫雄风不见,趁两人来到跟前,突然虎眼一睁,大吼一声,猛地一个弹跳,竟然跳出了陷坑。
两人一见大事不妙,急忙拿长矛去刺,却已经来不及了,这畜牲已然跃出了陷坑,正怒目圆睁地与他们对视。
将人行猎有年,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情况,顿时有点慌了神,大头一把将霍雷护在身后,双手紧紧握住长矛,不得已要与这畜牲做殊死搏斗。
“雷子你快走,让我来对付它!”大头急急地说道。
“那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霍雷虽然年龄小,却并不怕死。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快点离开这里!你在这我施展不开!”大头催逼道。
霍雷拿不准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已经胸有成算,但眼下不是起争执的时候,只能按他说的做,转身撤出了这片山窝。
霍雷撤到山口,身后便是下山的路,但他却不肯再退一步,举着弓箭在一旁观战,随时准备策援大头。
那老虎胸口上带着一支箭,鲜血滴在雪地里,印出一片殷红,与大头对峙了一会,终于失去了耐心,呜的一声巨吼,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大头不敢与这大家伙硬碰硬,侧身闪过虎扑,斜地里刺出一矛,正中老虎的屁股,随着他抽回长矛,那血嗖的一下飙了出来,在雪地里刷出一道血印。
老虎吃了大亏更加恼怒,转过身来疯了似的猛扑。大头不等它扑过来,哧溜一下躲到了大油松后面,等到老虎发现了他,他又绕到了陷坑对面,一人一虎便围着大油松和陷坑玩起了捉迷藏。
霍雷很快明白,大头这是采用的拖延战术,这畜牲受了重伤,只要拖延下去,等它鲜血流尽,自然也就死翘翘了。
想通了这一点,霍雷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他不愿袖手旁观,决定助大头一臂之力,将手里的小弓拉满,嗖的一下射了出去,那老虎冷不防又挨了一箭,气急之下撇下大头,转而跑过来进攻霍雷。
大头瞅准时机,在老虎屁股上捅了一矛,那老虎又转过身来攻击他,一人一虎又围着油松和陷坑转起了圈。
如此几个回合,大老虎已不如先前那般勇猛,眼瞅着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正当两人庆幸时,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在另一条通往山里的路口,一只野猪出现了,这野猪硕大无比,都快赶上一头水牛了。两人看到野猪,顿时傻了眼,就连那只受伤的老虎,也被唬得愣了一下。
老虎和野猪本就是山里的两霸,尤其是大型野猪,根本不怵老虎,不过老虎也不怕它,两个家伙算是势均力敌。但眼下这只老虎受了伤,明显处了下风。
野猪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局面,本已胜券在握的两人心里也害怕起来。
霍雷率先镇定下来,冲大头喊道:“想办法把老虎和野猪引到一起,让它们斗!”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弓箭,大头点点头,两人立刻心领神会。
霍雷当即搭弓射箭,向野猪射了一箭,那野猪正不知攻击谁,看到霍雷招惹自己,顿时牟足劲儿狂奔过来。大头见时机成熟,也引着老虎向霍雷跑过来,他抢先跑到了野猪前面,老虎和野猪撞了个正着。
畜牲就是畜牲,两个大家伙顿时红了眼,当即便干了起来。
两人见老虎和野猪互掐,总算松了一口气。情知受伤的老虎干不过野猪,两人决定暂避锋芒,找一棵大树藏上去,坐山观虎斗。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胜负便已见了分晓,老虎死,野猪伤。这是一头经验丰富的老虎,身手了得,硬是拼着一死,咬断了野猪的一条前腿,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那野猪战胜了老虎,便大快朵颐地吃起了虎肉,想来也是饿极了,吃相很是霸道。眼瞅着上好的虎肉成了猪食,两人都很泄气,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野猪啃食虎肉时,突然一阵山风吹来,两人抬头一瞅,山口处出现了一只狼,不,不是一只,是一群。
两人粗略一数,这群狼足有二三十头。领头的是一只雪狼,浑身雪白,唯有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只白狐呢!
群狼下山,想必也是饿极了。野猪在这里大食特食虎肉,血腥之气四散,狼群必是追踪血气而来,两大巨头狭路相逢,又一场恶战免不了了。
两人本要等野猪吃饱下去捡点虎肉,也好回去熬碗汤喝,此刻见这阵势,也就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