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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彼岸缘此

冥界永远都是绯红色的天空,连朵白花花的云彩都没有。偶尔会下雨,也是红色的血雨,浇在我头上,一点儿也不好受。

我周围都是白色的彼岸花,而对面都是红色的。我可不喜欢那些红色的,总觉得太妖艳了。倒是这些白色的,比那些红色的要好看多了。

再往前走些,是忘川河,河水浑浊,泛着些暗红色,从河里倒映出那些路过亡魂的影子。上面有一座什么桥来着,对,奈何桥。不断有喝了那个叫孟婆做的汤以后,就转去投胎的亡魂。

我只知道自己是一棵绛珠草。一株红色的绛珠草,我就在离奈何桥不远的地方,那片白色彼岸花的边缘生长着。

自打我知道自己身为绛珠草,已经六百多年了。

有忘川河水滋养着,我还死不了。

但冥界的日子过得很是无趣,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过去,还真是腻。

但要说我想去的地方,那可真是多了去了。不过要是说最想去的,那当然是天界了。

也不知是听谁说的,天界有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数不胜数的美景和奇珍异兽,每天都有五彩玄鸟伴着流霞云海飞起,而且那里的仙子们个个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莲池日日飘着莲花的清香,美酒佳肴更是所有地方都比不上的美味。

这便勾起了我的兴趣,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逛一圈。

“求求你,孟婆,不要让我喝下这碗汤,我还要去找我的许郎.....求求你............”

在奈何桥上,一个女子因心心念念着她的情郎而死活不肯喝孟婆汤。唉,又是与过去雷同的场景。

孟婆也是司空见惯,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姑娘,我劝你喝下去吧。这样你们来世才可能会相见不是么。但是不喝,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那女子推开孟婆,“不,我爱他,我要一直记着他。婆婆,我求求你了.........”

孟婆依旧没有动容,她从容地把汤递过去,劝那女子喝下。

“不,我不喝!”女子见哀求无果,便一把把汤推翻在地上,踉踉跄跄地就冲着奈何桥对面跑了过去。谁知还没走到一半,河里就冲出数只铜蛇铁狗来,将那女子撕咬的粉碎,连渣子都不剩。孟婆叹了口气,重新舀了一碗汤,递给了下一个亡魂。

我心里也是觉得惋惜,明明有一个介意投胎的好机会,却非要固执己见为了爱魂飞魄散。

她难道不知道,如果不喝孟婆汤强行过桥就会被铜蛇铁狗吃掉而魂飞魄散吗?

傻女人。

像这种事多了去了,但结果都是乖乖喝了孟婆汤,魂飞魄散的倒是很少见。

所以,爱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很可怕,还是不要接触它为好。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冥界三年。不知不觉竟又过了六年,这日我睡的昏昏沉沉,却被一阵晃动给吵醒了。

冥界很少有这种情况,我这也是第一次遇到。正想着,红色的大雨倾盆而下,浇在我的头上真是不好受。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算了,就算出什么事情,也不会关我这棵绛珠草的事。

雨下了足足三日才停,也把我淋的心烦意乱,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仔细回想,我才想起来,我睡了足足有七日。

抬眼看,还是有亡魂不断地走向奈何桥那边。孟婆依然给亡魂递着汤,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远远地走来,白色衣玦飘动,一张脸生的煞是好看,飘然出尘,眸横秋水。

唉,这么好看的人儿,死了还真是可惜。

不过她裙底还带着一片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装饰的红梅,莫非是经历了什么不成?

自从在远处看到她,我就一直盯着她看,觉着这容貌煞是好看,不多看两眼实在可惜。一直到她走到了我身前。

本来这女子应该径直走过去的,没想到却在我这里停了下来。我看着她的侧脸,从心里惊叹着她的美。

唉,如果我也能够这么好看就好了,只可惜,我连人形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容貌这一说呢。

看着看着,她却忽然转过身来,走到了我跟前。“你在看我?”声音很温婉,略带沙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愣在那儿。

“我问你呢,为什么看我?”

这数百年来的亡魂经过我这里时都是连头也不转就直接走过去,除了一个女子。

她虽然没有面前这个人好看,但也算得上是天姿国色。但她当时却没有驻足,只是稍微扭头朝我看了一眼,就走向了奈何桥。

“说话啊,难不成是个哑巴?”呸,你才是哑巴!

“才不是!”我气愤抬头反驳,却立刻就后悔了,我这棵绛珠草无论发出再大的呐喊,从来就没人听到过。所以我反驳个什么呢,反正也是无用,她是无法听到的。

“原来不是哑巴啊,那你看我做什么?”女子微笑着问我,却令我疑惑不解。

可是既然她问了,我也只好作答:“你,你好看。”

她笑的更欢:“你可真有眼光。”

“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

“这个嘛,我可不是一般人。本来,我是打算去喝孟婆汤投胎的,可是看到你,我就改变了主意。”女子依旧是笑着的,可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我不做声,只是听着她继续说。“小草啊小草,你可知道,你并不是一棵绛珠草?”

我抬头:“我已经作为一棵绛珠草在此生活了几百年,不是绛珠草是什么?”

她蹲下来,眼睛与我齐平,“看来这忘川河水能消除人的记忆并不假,怪不得孟婆把它用来做汤。你可知道,你的前世是什么?”

我摇头,不,是摇了摇草。

“你本来也应该去投胎转世的,只不过不知为何,你的魂魄就进了这绛珠草里头,经过这忘川河水的滋养,你就失了自己的记忆。之后,你就一直以这绛珠草的身份生活。”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接着道:“你不信我也罢,但你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吗?”

外面!

“当然想!”

这一直是我的向往,尤其是天界那个地方,若是能有机会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这倒也不难,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让你去看那三千繁华,五彩流云。”

“什么忙?”

“听我说与你听,我会将我毕生修为都给你,我的肉身也将会是你的,我会送你出冥界,把你的魂魄送到我的肉身里。我现在已是已死之人,魂魄已经回不去了。可你的魂魄可以,毕竟绛珠草本是天界之物,本身就是仙草。你在仙草里呆了几百年,自然会吸收不少灵气,也会有些修为。所以将你和我的肉身融合,自然也不会太难。到时候,想去哪儿都不成问题。只要,你帮我.........”

呵,我就知道,这世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儿的。

说着,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又带着些伤情,“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杀人?

我每天都会看到那些肉身已死的魂魄经过,觉着死也是挺简单的,于是当时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反正人死的只是肉身而已,而他的魂魄却会永无止境地轮回。只要魂不散,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死亡。

这只是我当时的看法罢了。

“你要我杀谁?”

女子又笑了起来,“你答应的可真爽快。记住了,他叫颜染,可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呢。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罢,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根部。

等等,难道她这是要————

我正要惊呼不要,却已经被她连根拔起。巨大的撕裂感袭来,好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疼痛感渐渐消失,我才睁开了眼睛。

“哎,你身上竟然还有青玉火龙配,看来你跟他的渊源还真不小呢……不过,看你的表情,真的有那么痛吗?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你才醒过来。”

“你换成我试试!”

我大声说着,发泄着我的不满。

似乎有什么不对……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

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

怎么会——

我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胳膊,手。

我,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魂魄。

这么说,她并没有骗我,我生来其实并不是一棵草?

我姑且相信她好了。

“待会儿我便会送你离开,你若醒来后不知道该如何做,那便去找一个叫做朱鸾的人,他会帮你的。”

我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千万不要忘,以后总有用的。”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啊,又没有镜子……”

“这个好办。”女子衣袖拂过脸颊,一张陌生的脸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我用幻术变幻的你的样子,你要记住这张脸,以后千万不能忘记。”

脸庞瘦瘦的,挺清秀。难道这就是我?

“小姑娘,你叫什么?”

她是在问我的名字?

可惜我平日里根本就不在意名字这件事,就算取了也没人搭理我或是叫叫我。所以干脆不取,也省了取名字的麻烦。

我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女子垂眸思考:“三千繁华,笙歌曼舞;繁华悠悠,笙笙不息……华……笙……不如你就叫华笙吧,繁华的华,笙歌的笙!”

华笙?

这名字听着还不错,我又自己重复了几遍,“华笙……华笙……”

好,从今以后我就叫华笙了!

繁华的华,笙歌的笙!

女子又变回自己的样子,手掌中心开始凝聚红色的光芒,还没等我缓过神,她便将我狠狠地一推。

“华笙,记住,你要杀的人,叫颜染……”

我只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还有……那个女子的魂魄怎么在飘散?

这种情况,不是魂飞魄散是什么?!

难道她把我送出去,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不要啊!喂,你不能……这样做你会魂飞……………”

我被她一下子推的很远很远,最后只看到那女子嘴角上扬,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甘和不舍。

然后,她就彻底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彼岸花和冥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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