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说是村里很多老支书老村长们,包括我爸在内,都不服气就组织起来去告。好像当时是一家一个人——你想咱们村多少户人?两百多户呐!去乡政府告,乡政府开始说查,也装腔作势地来了几个人查了半天,什么结果也没有。去乡上的村民守在乡政府大门前要求给个说法,后来听说乡长把大门都关了起来,人都见不到了。后来他们又到县上去告,不是一家一户,而是派了些代表,总共二十多人。先到县政府,传达室不让他们进去,在门口围了一天时间也没人理他们。直到第二天中午,传达室的人让他们去找林业局,他们到了林业局。在林业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接待他们,但后来也没有人管了,说让村民回去等他们的调查结果。开始农民都不愿意,非要守在那里要个结果,但后来守着也没有人理,只好不了了之的回来了。”
“林业局调查的结果呢?没有下文了?”董细雨穷追不舍。
“你想还会有结果吗?”孟建学总觉得女朋友过于天真。
“是啊,没了!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孟建东无奈地叹道。“后来村里的人实在气得没有办法,就集体把何大拿给赶下台不让他干了。但是过不了几天,乡上下来的人在村里来开会,乡长在会上把村里大骂一通,最后贴出了一则公告:罢免无效!后来何大拿就继续当他的支书,而且从那次事后,他可能知道村里拿他没办法所以更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后来又把村里的一些地给卖了,把一片荒山给人包了,这些钱全落在了何大拿的腰包里去。不仅如此,以后只要国家下来的一些救济物资何大拿基本上都拿到了他们家里。什么都拿,被子衣服啥的据说都有——何大拿何大拿,绰号就是这样来的!”
董细雨听到建东这句话说得特别幽默,所以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大拿’是霸道的意思呢。不是有部电影中也有一个坏透了的村长叫何大拿吗?”
“应该有这个意思——”孟建学马上接过女朋友的话说:“自古‘大拿’是一家嘛!全部往家里拿公共财产是初级阶段和狭义的‘大拿’,霸道目无法纪是广义的‘大拿’,是绰号跟着他德性与时俱进的升级版!”
几个人开怀畅笑。
“的确是这样的!”孟建东笑完后接着说:“何大拿把扶贫物资拿回家后就与他的家门里分了,有时多得分不完了,就让他老婆带回娘家或带到他的舅舅家,总之村里与他关系不好的人是从来看不到的。更可笑的是,现在他们家一家人——包括他的亲房都是当官的。他老婆是计生主任,他儿子是治保员,牛大牙是植保站站长,他侄儿是信息员……还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官衔,个个都拿工资的!”
“那个——那个——”没等孟建东刚说完,董细雨就从沙发里站起来兴奋地看着孟建学比划:“那个狗拿工资的事,是在你们这里吗?”
“对,就是发生在我们县的荒唐事!”孟建学知道女朋友说的是她大学期间读过《中国青年报》的一则新闻,因为她觉得荒唐,当时就把那则新闻的报纸保存了下来。等他们谈恋爱后知道发生在他的家乡,于是就把那份报纸拿出来给他看。董细雨还说第一次听他家乡的名字就是从那则新闻开始的。
“什么事啊?”孟建东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
“我上大学的时候报纸上有一篇报道,说你们这里一个县城的什么单位的头,他们家人人都有工资,连狗也拿工资。当时看到这个消息后我们觉得真是太荒唐了,后来认识你哥后我就整天拿他开涮!”董细雨描述了事实的经过。“看来这种现像在你们这里很普遍了?”
“也不能说一定就是我们这里,全国各地的村委会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类似的荒唐事,只是我们这里现在与你有关,所以你比较关注罢了。要真正地说起来,我们这地方穷,也没有什么家产,所以一个村官也不会有太多的油水。在南方一些地方,都有村办企业,有的地方土地、矿产、森林、水利等资源和公共财产特别多,所以那里的村官个个都很富。几百万上千万的国家资产他们往往是随便变卖处置!”孟建学一说到这些总是特别的气愤和激动。
“那像何大拿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董细雨沉默了片刻后问:“我是说他本来就霸道又有些背景,如果总要对我们捣乱的话?”
“这是有些不好办——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办!”孟建学也郁闷地说:“只能边走边看,对症下药,但是我绝不会向他妥协!”
“最好先弄清楚他到底是啥背景才好!”董细雨分析道。
“你不管他原来是啥背景,但当了这么多年的支书,侵占了那么多财产而没有怎么样,没有背景的人也会有背景了!你要知道国家的很多政策乡政府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何大拿肯定把县上的人已经拉拢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那么嚣张放肆。”
“能不能把他赶下台呢?”孟建东问哥哥。
“你们不是赶了两次也赶不走他吗?”孟建学笑着调侃弟弟。
“那是他们,现在说的是我们!”孟建东校正说。显然他要强调赶不下何大拿的不包括自己,当然也不包括哥嫂。
“建东总是一天到晚想把何大拿赶下台!”小薇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小薇的话让四人开心地大笑。
“你还是想用武力?”孟建学再次调侃地问弟弟。
“用武力的话我自己就解决,还用得着你啊!”孟建东笑着反驳。
“对,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要智取!”董细雨也笑着插话。
“如果他不要捣我们的乱,我们和他就井水不犯河水。原来他贪污也好,霸道也好,都是陈年老帐,都可以既往不咎,毕竟我们是来做事的又不是中纪委。但如果他现在还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贪污国家给我们老百姓一些救济,作为村里的一员,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但不为老百姓做事,我们做事他还来捣乱的话,那只有瞄准时机歼灭他!”孟建学显得很有底气地说:“我不相信中国的法律还管不了一个何大拿!”
“他不可能不来捣乱——如果不来的话,那就不是何大拿了!”孟建东觉得他早就把何大拿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