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六，农民专业合作社除了直接为我们种洋芋服务节约成本外，更能使我们的农产品升值赚钱。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把从地里种出来的洋芋直接拉到市场上去卖掉，要知道这是最不划算的。一亩地卖洋芋只能卖一千元，如果深加工做成淀粉再卖，就能卖一万元，哪个划算？但是像这样的淀粉加工厂，我们村里的农民——不管是谁，一个人都没有力量建这么一个厂。但如果加入合作社以后，一家少投一点，就可以合起来办这么一个厂。如果再深加工的话，赚的钱就会更多。城里有一种休闲食品在超市一桶卖八九块钱——一桶薯片一斤洋芋也用不到，一斤洋芋才卖四角，如果做成薯片的话，你们算一下，一年下来能多卖多少钱啊！”
“啊——洋芋还有那么值钱啊！”孟建学说的这最后一条好处，听得大家口呆目瞪。村民们惊讶地互相对视感叹，把何大拿早就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一个洋芋卖那么贵，有人吃吗？”宝珠妈不解地问。
“有啊，小雨就经常买着吃啊。”孟建学指着董细雨笑着说。
“是啊——建学说的一点也不假！在BJ，一盒薯片是卖八九元，我经常吃，城里的女孩都喜欢吃！”董细雨笑着接过孟建学的话说。她说完了一句就看着孟建学，又看着何大拿。孟建学示意让她说下去，不要理会他。
“我这次跟建学来到咱们村，我也是被建学这样的思想打动了。建学在咱们村长大的，最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从小在城里生活，不了解种地的事，但在BJ经常听建学说咱们村里的情况，我觉得刚才建学给大家算的那几笔帐很透。自国家去年年底免除农业税今年又提出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以后，建学认为我们这里发展的机会到了，所以就动员我一起来到村里创办农民专业合作社。农民专业合作社在我国沿海一带已经发展得很好，是最符合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经济组织，将来国家肯定会在农村大力推广的。关于合作社的大道理，建学刚才已经结合我们村的情况向大家讲得很详细了。合作社在农村的发展是必然的，是农民生产生活的AA制。”
“AA制——这么洋气！AA制是啥东西啊？”宝珠妈好奇地问。
“AA制是这几年在城里流利的共同分担的消费方式。比如说在城里租房子，BJ的房子很贵，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般都是两千多三千元，一个人根本租不起。那怎么办？就几个人合租，一个人下来才一千元，这就是AA制。像刚才建学说的，一台农机如果一万块钱的话，一家是买不起的，就算买得起也闲着浪费，如果几家人联合起来就会便宜多了，道理一样。只是城里是用AA制消费，农村用AA制种地，用AA制赚钱。”
孟建学欣赏地看着董细雨，他觉得她把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比作是一种农民AA制生产生活很形像。
“照你这样说，合作社尽是对农民的好处，那你们这些大学生研究生大老远从城里来又是为啥呢？”何大拿盯着董细雨似笑非笑地问。
“你问得很好，肯定是有好处的！”孟建学觉得何大拿当着这么多人问这话明摆着想混淆是非，企图通过提钱来误导村民最终达到让不要相信自己的目的。事实上，关于他这次来当农民不走了这个问题村民们已经议论很多，他原本在介绍合作社时首先说明一下自己的想法，甚至打算作一次“我为什么要回来当农民”的讲话，但又觉得有给自己脸上贴金之嫌，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提起。现在既然何大拿问到了，他也就不得不说了。
“这两天，村里都在议论，说我和我媳妇这次来当农民来办合作社不走了。但是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工作不干来当农民，现在我就来说说我为什么要来当农民！
“说实话，如果我说我不是为钱而来，肯定大家都会说我在耍嘴皮子。如果我说是为挣钱而来，肯定打死你们也不信，因为现在很少有人相信农村能挣到钱。我先给大家算一笔帐，我在BJ去年的工资每个月一万元，加上提成和奖励，一年有十三四万。现在是四月份，从今年元月份我的工资长成一年二十万，另有提成和奖金。”
“二十万啊？”四喜惊讶地打断孟建学的话问。
“是，如果我愿意换个单位再干的话，可能还会是年薪三十万！”孟建学接着讲：“成立合作社最低注册资金是三万元——这三万元还包括我自己的。假定我一分也不出全由村民出，然后我再把这些钱装在自己口袋里跑掉，总共才三万——也不到我三个月的工资！何况我是和我媳妇两个人！
“那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人不能忘本，不能没有良心！不能忘本首先就不能忘记自己的父母，忘记自己的家乡！小时候家里困难，不可能兄弟姐妹人人都有机会上学，为了让我上学，他们劳动的劳动，打工的打工，所以我才有了上学的机会；上中学的时候离家远，两周才能回一次家。在学校馍馍吃完了，是我妈提着馍馍褡褡到处打问，村里人不管是谁到镇上赶集，不管自己背的东西有多重，都会给我捎带背些馍馍，从几十里路上给我背到学校来，这些我都记着呢；我弟弟为了给我挣学费，不但自己放弃学业，在广州打工时有几次被收容所的那些流氓差点打死，那个场面我到现在也没法忘掉！大学几年里，每次学费都是我爸向父老乡亲东拼西凑借的，也就是说是全村人掏钱供我读大学的。就连每次寒假暑假回家，左邻右舍还要紧赶慢赶地煮几个鸡蛋让我带到火车上吃……所以，我才有了今天！现在我工作了，有了工资，有了文化，难道你们就希望看到我翅膀硬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吗？肯定不希望——那样的话你们肯定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死我的！村里人都相信我，相信我绝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回来了！
“我回来的第二个原因——当然也是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回来创业。或者说得更干脆些，就是来挣很多很多的钱。虽然你们现在肯定不相信农村能挣到钱，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坚信在农村的发展机会比城市大。在城市，像我能拿到三十万年薪的工资，虽不能说是到头了，但已经相当高了。有很多和我一样年级的人，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元，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甚至才一千多元！这并不是说他们的能力比我差，而是缺少机遇。也就是说必须得找到一个能发几十万年薪的公司，这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但三十万年薪之后呢？如果机遇好，可能又会长成六十万，甚至六百万。但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可以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农村就不一样，国家今年刚刚提出新农村建设，农村种植、养殖、农村文化、商贸，什么都重新起步。只要选中了方向，今年我虽然一分钱也不赚，但明年可能就能挣一百万，后年可能就是一千万……然后是一个亿、一百个亿，只要肯吃苦，努力了，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这就是农村与城市的最大区别，就是一切都在于自己创造，而不是等待别人提供机会！现在全村都在种洋芋，国家也大力鼓励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社，就是因为看到创办马铃薯经济合作社的前景，所以我选择回到农村来。
“从我走出村子在外上大学到现在有快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们村子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我到过全国很多地方，不管是上学时跑到别的城市打工，还是现在利用工作时机出差，我发现全国很多地方都很好，至少都在发展都往好里变。但每次回家，从几千里外坐飞机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到家门口了，但要真正的走进家里，又得坐上几个小时的汽车，几个小时的拖拉机，还得走上几个小时的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老样子，从来没有变化！但是越是贫穷，就越说明需要开发，现在中央提出要建设新农村，这对我们家乡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这就是我回来当农民的真正目的！如果要说好处的话，那就是我刚才说的，等合作社发展起来了，我们要以‘农户＋合作社＋公司’的模式投资很多项目——要说赚钱的话，那时候才叫赚钱，是赚大钱！创办合作社的好处是为了大家一起脱贫致富，说穿了是大家一起赚钱——不赚钱怎么能叫致富？现在这么好的政策，如果我读了大学回过头来选择了当农民仍然只想当个穷农民，那就说明我不够当农民的资格！所以，国家建设新农村的政策给我们这些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难道说这样的钱不该赚吗？”
孟建学最后这句话是盯着何大拿问的，但何大拿没有出声。他此番铿锵有力的表白让院子里的气氛显得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