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会觉得惊喜;第二眼,第三眼……惊喜更多。
在苏帧看来,苏弦是这种人,末生也是。
观棋不语真君子,想来末生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君子。
末生的年纪虽小,下起象棋不但有板有眼,简直是神之一着。
胜负已定时,苏帧落子叹道:“这套象牙棋子归你了。”
苏弦一点也不给自己叔叔留面子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就是我赢了,虽然不体面。”
苏帧从新摆子,“你倒是自己赢我一盘。”
苏弦继续发挥自己的不要脸,“邓公说了,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信邓公,得人民币。”
末生这次变乖了,给苏帧和苏弦倒上茶水后就乖乖的坐在苏弦身边,不一会就开始打磕睡,然后枕着苏弦的腿睡着了。
等苏弦被苏帧杀的片甲不留想要从新开局的时候,二人发现少了一枚炮。
苏弦下意识的就去看末生,然后轻轻掰开陌生握成拳的右手,拿到了那枚遗失的棋子。
苏帧是真的哭笑不得了。
这画面偏巧被顾烟看到了。
顾烟在人前也当做没看到的样子,言笑晏晏:“姑父,家里来客人了。”
顾烟一抬高声音,末生醒了。
嘴角有些湿黏,末生下意识的去看苏弦的大腿处,看到苏弦腿上的一滩水渍。
苏弦并未责怪她,而是主动拿手帕给末生擦了一下嘴角。
“末生,这象棋从现在就归你了,我这白玉棋牌就当给是给你压岁钱了,”苏帧笑着起身,对着苏弦笑说道:“想必是旁支的那几位,那些人,心里明明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前来,年年却都一副欢喜的样子过来。”
“枝叶再丰茂,没有主干和根给予养分,和朽木也就一步之遥。”苏弦毫不在乎顾烟眼中的不可置信,牵着末生跟着苏帧出了房间,“前几日我得了唐伯虎的一幅立轴《庐山观瀑图》,在我手里和珍珠蒙尘无疑,改日我给叔叔送过来。”
苏帧朗声大笑,“好,你送过来后,我这的东西你看上哪样随便拿。”
“我那里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缺,等我想起来我缺什么了,叔叔又恰好有,我再来讨要,可行?”
“行,随时都可以,只要我有。”
套路,满满的套路。
苏帧这只老狐狸看透了苏弦这只小狐狸的套路,不过他乐得成全。苏家这里的一摊子,在未来终归是要交给苏弦的。
说苏帧老古董也好,重男轻女也罢,他所求的不过是苏默无忧的过一辈子。
高处不胜寒,这苏家家主的位置将来还是由苏弦这头狮子坐的好。
到了会客室,果真是苏家旁支的几个人,苏海也在其中。
苏家这个大家族大大小小的人加起来也一百多口人,真正混得多牛逼的也就苏海他们几位,可这在苏帧眼里也是不够看的。
几人一番寒暄,等苏海看到末生时不由得一惊,隐晦的问道:“这位是……”
苏帧朝末生招手,“末生,过来见过几位哥哥。”然后对苏海他们几位介绍:“这是点点带过来的小朋友。默默去了A国读书,我这心里正空着,末生就来了。虽说开口讨钱不好,不过初次见面,你们这几位做哥哥的还是要给个见面礼的。”
苏海等人连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纷纷掏出钱包,少则一千,多则两三千,还有去金链子的。
苏海看着末生虽然满心的疑惑,不过苏帧都这样说了,想必这人还真是远在A国的苏家人,就算不是,也是世交家的孩子。
天底下长相相似的多了去,苏海这样宽慰自己,只是末生那句:“谢谢苏海哥哥!”让他莫名的不寒而栗。
末生收钱收首饰,连转身都不转身的就给了苏弦。
苏弦带着几分炫耀的说:“给你的,拿着买巧克力吧。”
苏海等人心中简直了简直,千万只***奔腾而过。
末生乖巧的在苏弦耳边说了句什么,苏弦接了过来,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放了末生出去,只是交代道:“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和下人说,不要在外面玩太久,太冷。”
末生点头。
末生出门的时候恰巧遇见前去送茶的老妈子,很有礼貌的人微微一笑。路过客厅的时候顾烟正和李曼说话,说的正是苏弦从末生手里抠棋子的事。
顾烟很是不愤的说道:“也不知道苏弦哥从哪捡来的贼,年龄不大倒是识货,若不是为解难堪,姑父才不会把那副象棋送给她。”
李曼和苏帧过了半辈子,苏帧对那套老东西有多喜欢她心里清楚。再说苏帧也不是什么“慈善家”,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的送东西,还是自己的心头好。
李曼用签子扎了一块切好的苹果递给顾烟,“我倒是觉得挺好,点点拿唐寅的一幅画换走一套棋子,你姑父这生意做的好。”
末生站在那里,往前走不是,往后走也不是,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站在了那里,虽然她就是个孩子。
恰巧一个老妈子拿着一个外套有些喘的到了她身边,“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了,大少爷怕你冻着让我给你送衣服。”
说着就给末生穿起了衣服,那衣服正是苏弦的毛呢大衣。
末生穿着,恰好到脚腕处。
老妈子的声音惊了顾烟和李曼;李曼起身看到了末生,然后对着老妈子吩咐,“大少爷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我去找件默默以前的衣服,你把大少爷的衣服送回去。”说着就去找衣服。
老妈子连声“是、是。”
顾烟蔑视的看了末生一眼,“我姑妈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当真。默默是天生的公主,她的衣服可不是什么人想穿就能穿的。想穿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我的末生是天生的王后,不需要公主的衣服。”苏弦的声音突然响起。
末生转过身,朝苏弦露出灿烂的笑。
苏弦牵住她的手,“我的末生,只能我欺负。”
两个人经过顾烟身边时,末生给了她一个挑衅而嘲讽的眼神。
顾烟气的恨不得吐血而亡。
苏弦和末生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旁边的梅花开的正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点点?你的小名吗?好听又可爱。”
末生像是反射弧很长很长的才反应过来苏弦小名的有趣。
“嗯?你有意见?”
苏弦漫不经心的问。
“苏弦,你会欺负我吗?”
末生不答反问,盯着自己的脚尖。
“应该会。”
他脚尖着地,将秋千慢慢荡起。
“被一个人欺负总比被一群人欺负好吧?”末生靠着苏弦,“谢谢你,苏弦!我只有你了。”
谢谢你,给予我温暖。
我只有你了,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
若干年后,末生无数次的凝视着苏弦,悲伤而平静无声的说道:“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你可以也只有我吗?”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被无数不相干的人欺负的疼痛远没有一个苏弦的欺负来得痛彻心扉。
她的悲喜,与他人无关,只与苏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