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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诸人下马而行,左右分开道路,心不二走上前去,向那铺子上的一个白发老者问道:“老丈,想是已开出了许多地来?”

老者忙赔笑道:“不多,不多,乃是‘预售’。”

“不知何谓预售呢?”

“你先付了定钱,我自给你开出地来。”

心不二道:“原来不是卖地。”

老者问:“不是而何?”

“是卖名字。”

又向前走,又见一个卖木头的。

心不二问:“老兄,想是已开到了树下?”

那人赤着臂膀,露出一身筋肉,声若洪钟道:“快了,快了。”

“有多快?”

“想是还有百十里的路程。”

“也是卖名字的。”

心不二心头不悦,向左右道:“我多年不入人世,怎么就让骗子大行其道了?”遂唤道:“虎不收何在?”

耳不烦回道:“大王,那虎不收尚在城中。”

“在城中作甚?”

“大王忘了,”耳不烦解释道,“虎不收现为那人王的臣属,每日早间要点卯坐班。”

心不二不快道:“他却清闲。”

眼不见说:“不过那狐不疑来了。她亦久居人世,大王若有想问的,想必她也明白。”

“叫她,”心不二说。

便由一个丫鬟扶着,狐不疑遂下得车来,只见得是怎样的人品相貌?心不二见了,又想作诗。狐不疑走上前来,俏脸上媚眼如丝,怎么不是楚楚可怜?

见了心不二,狐不疑款款施礼,叫一声:“大王。”

果然声如其人,也是那般的美好。

‘大王’忙道:“娘子。”

‘娘子’问:“大王怎地叫奴家娘子?”

大王说:“我见虎不收那个杀才就是这般叫的。”

狐不疑蹙眉道:“大王岂不知‘内外有别’么?”

心不二却不以为意。“那虎不收原与我是兄弟,你又何必见外呢?”

狐不疑遂掩口笑说:“大王还是换个称呼。”

“夫人。”

“如何又叫夫人?”

“我见那些丫鬟奴婢就是这般叫的。”

“大王又岂不知‘上下有别’?”

“你上我下,原无不可。”

“便叫‘不疑’如何?”

心不二撇撇嘴:“忒生分了些。”

“奴奴其实有个闺名。”

“敢问芳名?”

“小倩。”

心不二心中欢喜:“小倩你好。”

“大王唤我何事?”

“其实无事,只怕你在车中气闷。”

“气闷是气闷了些,大王不是常道人群污秽吗?”

“污秽是污秽了些,你若在,便清净了。”

“大王说笑。”

两个正笑着,又见一个卖房舍的。那人白色面皮,跟心不二一行相似,也是身着白衣。因此看起来倒不像是商人,反像个读书的士子。

心不二笑道:“不必问了,必也是个卖空头的。”

左右道:“大王英明。”

小倩说:“看看。”

心不二连忙挤上前去,亲为狐不疑分开道路,对那人道:“小弟,想已建成了房舍?”

那人摆摆手说:“不曾,不曾,哪有这般快速?”

“既不曾,如何卖?”

“已经圈下地来。”

狐不疑疑问:“不知圈在何处?”

“便是在那树下。”

“什么树下?”

“还有什么树?”那人把手向岭中一指,“便是那棵桧树。”

心不二笑道:“小弟,你勿诳我。我听说路还未通哩,你倒已经圈好地了?”

“你却不曾见过榜文么?”

“虽未见过,却也听过。不过是‘凡所辟,皆自有;凡所耕,免税三年’,你路还未开到,又如何开出一片地来?”

“其实还有下文。”

“什么下文?”

“‘桧树之下,地属惟王;一干良材,伐者所属’。”

心不二道:“却是不曾在意。”

小倩问:“你便是那宫里来的?”

那人一笑:“可不就是?”

“何以证明呢?”

“请看。”那人遂取出一枚印信,递与狐不疑道,“娘子可识得?”

心不二道:“你如何叫得娘子?”

小倩道:“果是真的。”

那人道:“如何叫不得?”遂又收回印信,不耐道:“莫闲扯,你老兄倒是买也不买?”

心不二冷笑说:“我等是来此地卖马的,买房作甚?”

“正好卖马。”

“何也?”

“你有多少马匹?”

心不二傲然道:“三千也有余。”

“正好买房。”

“何也?”

那人遂笑道:“三千马匹岂是一时就能卖的了的?须得先落下脚来,有个长远的谋划才是。你老兄可在此间买上几间房舍,便做马市,再圈上几块地来,便是马场。”

心不二皱眉道:“似乎有些道理。”

“何况此时房价低廉。”

小倩喜道:“不知房价几何?”

“娘子若买的多时,我另有折扣。”

心不二说:“娘子岂是你能叫的?”

小倩更喜:“甚么折扣?”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那人不答反问道,微微一笑的样子,竟很倾城。

“所以问你价格。”小倩追问。

“今日之价格却与明日不同。”那人故作高深。

“又是为何?”

那人说:“今日那里百废待兴,所以物价低廉,日后那里百业兴隆,便得物价飞驰。”

小倩两眼发直,问道:“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娘子高见。”

“却不知价格几何?”

“娘子附耳听来。”

心不二连忙附耳过去。

那人问:“如此可好?”

心不二说:“也不见甚好。”

小倩问:“怎么说的?”

心不二道:“娘子附耳听来。”

小倩听了,连道:“甚好,甚好。”

心不二问:“怎么好?”

小倩道:“请问大王,那树下能有多大地方,又能建多少房舍?大王可趁早买些,便是自家不住,他日也可或租或卖,便是坐地生财。”

“买房!”心不二当即拍板。

却听耳不烦苦笑说:“好是好,惜乎没钱。”

“什么?”

“只有马。”

“那就卖马!”

那人初时听说没钱,正待变脸,此时听说有马,遂又忙道:“哥哥高见!却不知哥哥现有多少马匹?”

心不二傲然:“有马四十。”

“恭喜,恭喜。”

“恭喜怎地?”

“按这国中的市价,宝马四十可换瓦房四间。”

“当真?”

“我再送你四间茅厕。”

心不二惊愕:“Realy?”

“那是什么意思?”那人却不深究,又说,“我与你言语投契,心里当你是兄弟。”

“好兄弟。”

“亲兄弟也须明算账,不如这就交割了马匹,签下契书吧。”

“越快越好。”

却又听那眼不见道:“好是好,惜乎不妥。”

心不二焦躁:“又有何不妥?”

“大王要去吊树,若无马匹,如何去得?”眼不见问。

“那当如何?”心不二终于想起了正事。

“便用那二十匹备马只买两间吧。”这却是耳不烦的建议了。

心不二面上无光,对狐不疑道:“娘子,如此可好?”

狐不疑道:“好是好,却嫌少。”

“娘子勿扰。本王别的不多,只马多些。”

那人问:“哥哥先道是有多少马匹?”

心不二道:“不多,不多,盖有万余吧。”

不知味道:“那是鹿。”

心不二道:“你附耳过来。”

不知味果然附耳过去,心不二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知味心现灵光,狂热道:“那马何止万余?”

心不二又对众人说:“若教你等个个成家立业,还需多置些产业。”

诸人齐声叫好。

心不二转过头来,对那人拱手笑道:“兄弟待我赤诚,还未请教姓名。”

那人亦拱手笑道:“便是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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