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雨淅淅沥沥地模糊眼眸里的苍穹,学校里的绿树在雨中显得更加苍翠欲滴。身旁掠过骑着单车的少年和成群结队谈笑着的少女。
2008年,我就从初中毕业了。
初中毕业了。好兄弟,都散了。
从此你们拥有的一切风景,都与我,不再有关。
我抬起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我叫刘笙,水瓶座,女生,但是条真汉子,最擅长的就是天马行空。
可惜天妒英才啊,我一代天子,无人赏识。我感慨着。
“大刘!你个傻子站在那干嘛!”张怀独特的公鸭嗓从远处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回头望去,他推着他的山地自行车打着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都没变过的黑色雨伞走来。
张怀是我唯一的表哥,但说起来,论年龄我还比他大,我一月他十月。但就是因为他是我妈妈的姐姐的儿子,莫名其妙且名正言顺地就成了我表哥。虽说是表哥,但是张怀并没有像所有罗曼蒂克小说里的哥哥那样温情地守护着妹妹,反而张怀从小就抢我的糖啊,玩具啊,但我每次一跟他爸妈说,他肯定会挨揍。当我看着他像杀猪一样哀嚎的时候,我就特别开心,比我妈奖给我一件玩具还开心。
他走到我身边,把雨伞举到我头上,把山地自行车停住。“你这样淋雨会感冒的。”他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我并没怎么感动,因为这家伙每次一这样干基本上就是问我借钱或者是做错了什么事不要我告诉他爸妈。“你这次要问我借多少钱啊?”我特别冷淡地说了句,双手插在口袋里。上次这家伙就狮子大开口问我借了五十。五十!我两天的饭钱!到现在还没还呢。想到这,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就把我想的那么市侩?我可是你亲哥啊!”张怀装出一副幼小心灵受到了极大伤害的样子,一脸悲愤欲绝。我一巴掌拍过去,又像死鱼一样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哥啊!”我极其不屑,“说吧,到底干嘛。”
“我妈叫我和你一起回家。”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嘴脸,“叮嘱我你今天没带伞,撑你一下。”
狼心狗肺。我不满地在心里说了句。
2
夜幕降临。路灯在昏暗的交错路口中,亮着。小镇在一片繁华中,热闹了。
张怀一路上很少跟我说话。我还有点纳闷,这货平时不是挺能扯的嘛。今天怎么一言不发。不过刚合我意,我也不喜欢跟张怀多扯犊子。
我凝视着张怀的背影。他只顾自己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着。一直沉默着。
突然间,他走到一个小巷前,停住了。“刘笙。你回去吧,我找一个同学有点事。”张怀看起来出奇的平静。我的心突然突突乱跳,张怀从没这么平静地说过话。但现在也只能照着他的意思回家了。我点点头。他把伞给我,我接过伞,他的手格外白皙纤长,却有着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几道伤痕,已经结了疤,却依旧看起来扎眼疼痛。我心中一动,张怀从小就不是什么善茬,成绩名列前茅就不用说了,被他小学时欺负过的小孩子简直是数不胜数,没有一个不是被他弄得哭着找妈妈的。他现在惹上什么混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不算好看,却极其有神,蕴含着些许成年男子的刚毅。我叹了口气,只能静观其变了。转身,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一刻,都觉得那时候的感情纯粹得只剩下美好。单纯地希望一个人安好,不求回报。即使是那时整天令我生气的张怀,我都抱着希望他能够过得很好的念头。其实,那个时候,张怀就已经以哥哥的身份,存在在我的生命里。
我走出张怀视线里,听见身后一阵离去的脚步声,我才把车子停在一处,上好锁,再次回到巷口。张怀一个人走在夜色中的巷子里,我悄悄地跟上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张怀在巷子最深处向右转了个弯,我加快着步伐,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他走到一根电线杆下停着,电线杆旁有盏老式路灯。张怀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一会儿,两个高中样子的男生走过来。张怀嘴唇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可我离得太远了,根本听不清任何声音。我慌忙快步走过去,却一不小心碰到一辆自行车,自行车篮筐里的一只玻璃杯经过这么一碰撞突然间掉落出来。玻璃杯在地上碎落,发出清脆嘹亮的声响。远处三人一下子回过头来。
大事不妙。
啊!刘笙你个大傻子!我内心万分痛苦地捶胸顿足,然而两条腿已经凭着多年的怂包认知往巷口急速奔跑。
“谁!”张怀雄浑透亮的声音在老巷的青砖黛瓦之间回荡盘旋。“我先去看看,你们俩先等着。”张怀转头对两个男生说,说完向着巷口飞奔。
3
张怀这玩意儿,两条长腿跟长了风火轮似的,每次只要有跑步比赛他都能把人家甩几圈。在外面比赛不知道拿了多少金牌。由于出众的跑步天赋,从小就是田径队霸主,小学初中都没离开过田径队。体育老师见他个个面带笑容满面春风人面桃花相映红,笑的像吃了耗子药,跟见了教育局长似的。而我就不一样了,体育成绩平平,特别是13岁发育了之后,跑起步波涛汹涌,总引来一群人围观看笑话,于是就更讨厌跑步很少锻炼了。这样下来一年比一年慢,到现在跑几步就喘的不行,七八十老头都不如。
于是,张怀只用了几十秒就追上了龟速前进的我。
“站住。”张怀清冽的语调缓缓地荡漾在耳边。我望着四周漆黑如墨的夜色,星星点点的灯光,旁边光线昏昧的老路灯,心道:完了。完蛋了。我刘大大不会要命丧黄泉吧。
神啊!龟兔赛跑可不是这么演的啊!不应该是勤劳的乌龟打败了神经病一样跑着跑着要歇息的兔子吗?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鬼。啊!
我一脸委屈地转过身,“张怀,是我。”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他惊异地看着我,离我仅有几步之遥。
“我担心你。所以跟来看看。”我看着他的脸庞在灯光的衬托下棱角分明,像一张珍藏的油画,俊美异常。
他沉默着低头,随后又抬起头来,轻启双唇说道:“走吧,回家。”
他走在前面,身姿绰约。挺拔如青松。夏风在他穿着衬衫的身躯旁轻抚而过,衣裾飘扬。说不出的潇洒与深邃。
张怀,你究竟,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