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群山依然笼罩在夜色当中,借着残存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草地上附着的白茫茫的霜。
一匹座狼飞驰而过,栖息在树枝上的夜枭被这急促的声响惊的忽然飞起来,发出特有的鸣叫,在这本是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厉。
狼身上的人穿着略显破旧的棕色斗篷,夜色中看不清兜帽中的脸。他已经连续骑行了一天一夜,这些天只是吃了一些碎面包,也几乎没怎么合眼,所以现在十分困倦,但他顾不得一路的疲惫,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情况。
自从踏入这片平原,他的脑海里更加混乱,事发突然,他不得不日夜兼程。这一路仿佛天上的星辰都在与他作对,平日里晴朗的星空这一路却一直黯淡无光。
这片平原因为土地肥沃,在丰收的季节熟透的作物变成金黄色连成一片,随着秋风起伏,就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因此这里也被称作黄金平原。如今初冬季节,万物凋零过后,显得一点生机都没有。
骑狼人继续前进,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因为疲惫他的眼皮不停的上下打架,忽然远方有建筑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他立马睁大双眼,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拍拍身下座狼的脖子,这匹狼立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忽然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向着远方可见的目的地飞奔而去。
城门塔楼上的卫兵结束了自己的守夜任务,和替换哨兵交接完毕后,打着哈欠准备回家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和舒服的睡眠。城垛和塔尖飘扬着这个国家的旗帜---一柄利剑,剑刃的一侧是半个初升的太阳。
刚刚来到岗位的卫兵也刚刚从睡梦中起来,眼神还有些涣散,寂静的城中也开始有了喧闹的声响,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忽然卫兵看到了城门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立马警觉起来,直到身影更靠近些,他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是先知!”他拉响身旁的警戒钟以便提示其他的卫兵“打--开--城--门!先知来了!”
城门缓缓升起,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这座都城固若金汤,所以城门用厚达半拉尔的精钢铸造,需要十几个人同时拉动机关才能将门升起来。
骑狼的人摘下兜帽,竟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长长的胡须垂到胸前,也是花白一片。
座狼进入城门后奔跑的速度依然没有放缓,城中到处可见一队队巡逻的卫兵,他们身穿银白色的盔甲,由于精钢的限制,这些盔甲都是普通的钢铁铸造,老者顾不得这些骑着坐骑朝着都城的深处赶路。
普鲁塞纳里斯,这座由先民铸造起来的宏伟都城,至今已经两千多年历史,背靠绵延不绝的鬼影森林,东面一天路程便能到达无尽之海。先民始终自认为是这片大陆的征服者,两千多年前他们踏上这片土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的双手一砖一瓦将城池建造起来,开垦荒原耕种作物,因为这片土地是整块大陆最早见到太阳的国度,因此普鲁塞纳里斯也被称作“破晓城”。
先民们孤傲且自闭,他们在破晓城的地下发现了大路上迄今为止唯一的一片精钢矿脉后,就开始利用精钢独有的硬度锻造武器。虽然这片大陆在岁月的变迁中,陆续有更多的种族建立国家,但是先民们始终觉得自己才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主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先民意图征服其他种族的战争接连不断,精钢锻造的武器坚硬无比,所以一开始的战争其他种族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因此被压迫的其他种族不得不组成联军对抗先民,最终在冰风谷决战中将先民击败。矮人、牧民、半兽人和木精灵几个大的种族在阿卡蒙修山举行圆桌会议,最终决定为了制约先民的力量,逼迫先民交出所有的精钢,然后熔铸之后锻造了七把精钢武器,分别交与七个国家保管。没有了大量精钢的先民们,从此一代代变得稳定下来,和其他种族维持着和平。
老者来到城中顶部的国王议事厅外,从座狼跳下来,一旁的卫兵显然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坐骑有些畏惧,迟迟不敢上前接过缆绳。
“年轻人,不要怕,帕米尔是很友好的。”老者微笑着面对年轻的卫兵,示意他过来。
“是的,尊敬的先知。”卫兵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壮胆故意挺胸抬头走上前从老者手中接过了缆绳“它……我是说帕米尔确实是挺友好的。”
卫兵随后目送老者迈着大步向议事厅大门走去,边走边留下一句“帕米尔喜欢新鲜的兔肉,谢谢你孩子请满足它”便消失在了议事厅的门洞中。
卫兵小心翼翼地牵着这匹比自己高出一倍的巨大座狼,还是不免心生畏惧,纵使在他没有成为破晓城卫兵之前曾见过很多次先知骑着它来到这个城池,但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这匹狼,真的感觉胆战心惊。
议事厅的墙壁上燃烧着明亮的鱼油长明灯,长老们坐在各自的位置沉默不语,整个议事厅寂静一片,只能偶尔听到长明灯燃烧时噼啪的声响。
“利剑出鞘”老者走到会议桌前,向着这些呆坐的长老们行了半鞠躬礼节“破晓……实在对不起年纪大了,我总是记不住你们礼节语的下半句。”
随后老者拿起桌上的面包和肉饼狼吞虎咽,最后拿起酒壶仰起头咕咚咕咚灌入喉咙。面对其他长老们惊异的目光只好尴尬的笑笑:“各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再次原谅我的无礼吧,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好好吃饭休息了。”
“塞希斯!”坐在最中间位置的长老还是忍不住发话了“你怎么来了?我没有提前收到任何你要到来的消息。”
老者听到这样的质问,放下手中的酒壶走到那位长老跟前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尊敬的玛格南长老,似乎我也没有收到任何国王陛下驾崩的消息。”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尴尬的寂静,随后其他长老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这位叫做玛格南的长老是国王议会的议会长,他叹了口气然后抬手示意其他长老们安静下来。
玛格南议会长低垂着双眼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塞希斯,人们出于对你的尊重称你先知,也肯定你从前的事迹,可是我想这是我们先民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塞希斯有些激动“你明明知道国王陛下的死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竟然还在这里固守着你们那一点点先民的骄傲?”
“请注意你的用词塞希斯!”玛格南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心里明白塞希斯说的全部正确,可是嘴上依然不想承认“杰伊王子会继承王位,他可以带领他的子民保卫这个伟大的国家!”
“别说笑了玛格南!”塞希斯快步走向议事厅的最前面,用手指着上面悬挂的历任破晓城君王的画像,现在挂在最中间显眼位置的就是已故国王切利塔尔“你敢用眼睛看着你死去的国王对你刚才所说的话负责吗?”
“我……”玛格南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反驳塞希斯,可是一阵剧痛由心口袭来使他身体不听使唤的晃动,要不是旁边的几位长老赶忙扶住恐怕他已经倒在地上。
“玛格南,你的国家现在处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严重的危机之中。”塞希斯不想再和这些愚蠢年迈的老头子浪费时间,向着门外离去,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玛格南,我们都老了,或许你该先休息休息。”
塞希斯走后,一位侍从帮助玛格南服下阵痛的药丸,这让玛格南的身体渐渐感到舒适,他宣布今天会议到此为止,只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坐一会。待所有人走后,愤怒和无助的感觉一次次的涌上心头,塞希斯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刀一样插在自己的胸口,他明白那种疼痛不止是心脏的旧伤口在作祟,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在酝酿。正如塞希斯想表达的一样,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国王议会也只有国王在场时还能发挥那么一点点作用,国王驾崩,剩下的也只是他们这些只会七嘴八舌吵架的老头子,曾经的“光明议会”早已威严不在。
想到这些,玛格南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羞愧当中。
“利剑出鞘,破晓长存!”
塞希斯穿过富丽堂皇的梦境大厅,经过好几个长长的楼梯,终于来到杰伊王子的私人房间,面对门口卫兵习惯性的礼节语,他感到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嘲讽。卫兵并没有阻拦他,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卫兵可能会得到这城中某位大人的指示把杰伊王子软禁起来阻止任何人的求见。
“我看到卫兵牵着帕米尔进马厩了!”杰伊王子身穿翠绿色贵族长跑,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窗口,然后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塞希斯“还有你的脚步声,不用卫兵报告我已经听出来是您来了。”
“尊敬的王子殿下,恕我无礼没有让人禀告就进来了。”
“不用这样塞希斯。”杰伊王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石榴酒递给塞希斯“您一定是日夜兼程赶来的吧,喝杯酒缓解一下疲劳。”
“我没事的,国王陛下的事情我感到……”
杰伊王子示意塞希斯不要说下去了:“我知道您对父亲的感情不比我少,我没事的。”
塞希斯没有喝杯中的酒,将酒杯放回桌上,走到王子面前内心挣扎了一番,接着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情况十分紧急,我来以后已经注意到全城都是全副武装巡逻的卫兵,而且前些日路经鸣鸡镇和赤剑要塞,都看到大批扎营的兵力。”
王子点头表示自己早已熟知,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左手伸出,然后慢慢将袖子向上拉起。
“这是……”塞希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杰伊王子小臂的血管已经变成了墨黑色,并且有继续向上蔓延的趋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用担心塞希斯。”杰伊王子将袖子放下,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大概一个月前开始的,蔓延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慢一些。”
“这是史昂干的吗?”
“我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塞希斯上前抱住王子,他忽然意识到年轻的王子这些日子经历了多少折磨,然后说道:“您必须振作起来,我想还有办法可以治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离开我的子民,我不能为了自己舍弃他们,你知道我离开就会发生什么!”
“可是这样下去您就会……”
“我还要为我父亲举办葬礼,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将他送走。”
塞希斯知道再多说已经没有意义,他只能自己行动另想办法,于是他先做告退。再一次穿过梦境大厅,往日的记忆窜入脑海,几十年前切利塔尔国王就在这里加冕登基,那时候他英气逼人,连街头巷尾都百姓都在议论他们的新国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主,一定能保卫好他们的国家,带给他们安定的生活。
塞希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百姓们对这个国家马上面临的遭遇全然不住,不时的有百姓路过他身边时发出问候。
可是塞希斯的心却渐渐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