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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再见花雨薇

夏满阁的标志,是一个金色的骷髅。夏满阁杀手出动之时,所着衣饰上,必有这个骷髅的标志,只是有的位于前襟、袖口等明显部位,有的位于领口、后襟等不太显眼之处。夏满阁众人二十四杀手身上,也必有一个位置,有这个骷髅的纹身。那金色的骷髅,双目空洞,干枯的嘴,似乎在微微笑着,甚是诡异。

当这金色的骷髅被一针一针描画在胡南风胸口之时,他竟然纹丝不动,连神情都丝毫没有变化,犹如泥塑木雕一般。这个过程其实很痛,但是,跟他心中的绝望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虽然不太成器,但好歹也是宝刀山庄的小公子,庄主胡中原的儿子,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居然跟夏满阁混在一起,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难以言表,只觉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这却还不是全部,他答应寒露,回到宝刀山庄,要在宝刀山庄和仙剑阁众人面前承认自已并未做过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回孔轩的平安。当初那么痛快的答应寒露,他并不后悔,却只是,觉得绝望。

他的世界早已崩溃,留下的,只有满心凄楚。

“从现在起,你就是冬至。”

他听到立冬苍老而阴鸷的声音,如同鬼哭一般。

他点点头,整理衣衫,从立冬手中,接过那把刀。那是死去的,冬至的刀。

仙剑阁中,李若慧和她的大女儿胡药姬正由几个仙剑阁中弟子带领着,缓步走着。

李若慧擅长用毒、解毒,而胡药姬从小巧遇医道高人,医术颇为高明。黄小山中毒后,虽然用红花丸压制住了毒性,但右手依然酸麻无力,无法用剑,而且,每逢阴雨天气,这只手臂还会肿胀难耐,痛楚万分。

黄龙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想起李若慧母子,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宝刀山庄。

宝刀山庄和仙剑阁的关系,向来不错,而黄龙子无论辈分和地位,在江湖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所以李若慧母女一接到书信,便急忙前往仙剑阁,准备查看黄小山的伤情。

这天,天上飘着微雪,冬天已经接近尾声,天气却依然寒冷,让人忍不住裹紧衣衫。

李若慧母女轻功均是不错,在陡峭的山上,行走依然不慢,不多时,便来到了仙剑阁中心,黄小山所在之处。

“李夫人,胡大小姐,二位能够专程赶来,为舍弟诊病,我黄大山不胜感激。”门外,黄大山深深一揖,态度恭敬诚恳,却反而让二人感觉有些不适。

“大山,不必多礼,快带我们去看小山吧。”李若慧说着,挥手示意他起身。黄小山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她根本不相信,她儿子胡南风会给人下毒。自己号称无影娘子,暗器一绝,胡天行和三个女儿暗器都是她亲手调教,俱是不弱,却只有胡南风,怎么教都教不会!

这孩子倒也听话,习武倒也不怎么偷懒,相反,比一般孩子还要认真,只是这个资质……唉,李若慧努力了无数次,终于在他有一次差点没把飞镖扔他娘脸上后,彻底放弃了!

胡南风只会刀,除此之外,其他都差得要命,论暗器,论用毒,大街上卖糖葫芦的恐怕都比他强!说他在刀上淬毒,简直是天方夜谭!

罢了,她这么说,仙剑阁的人估计也不会相信,为今之计,还是先设法解了黄小山的毒,再做打算。

想着,她带着女儿,走进屋子。

待到看到黄小山那只手臂,李若慧和胡药姬都是心中一惊。

整条手臂,从手肘往下,皆是肿胀青紫,手指肿成萝卜粗细,微微活动,就会痛楚难当。

“每逢雨雪天气,都会这样。”黄龙子坐在黄小山床边,用低沉的声音说。

“这……”胡药姬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毒,更无从下手解毒。她看看床上黄小山痛苦的脸,心中不忍,却是毫无办法。她转头望向李若慧,期盼她能想出办法。

李若慧右手搭上黄小山的脉搏,眉头紧皱,沉思了半晌。她只觉这种毒似曾相识,丝毫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更不知该如何解毒,可是解不了这毒,只会加深仙剑阁对胡南风的成见。

“李夫人,怎样?”黄大山站在她身边,焦急的问。

李若慧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说:“这毒,我也没有见过,不知该如何解毒。”

黄大山垂下头,一脸黯然,他低下头去的片刻,目光中除了深重的失望,还闪现着刻骨的仇恨。

“大山,别着急,我再……”

李若慧刚要说什么,却只觉一把青峰横架在她颈上。

黄龙子!

李若慧本来武功不弱,能如此轻易制住她的,只有黄龙子!

“黄阁主,你要做什么?”胡药姬见此情景,慌忙问道。

黄龙子看看他,目光阴郁,缓缓的说:“今日,你们母女俩,谁也别想走出仙剑阁!除非你们解得了小山的毒,或是宝刀山庄肯交出胡南风,否则,你们一步,也别想走!”

宝剑如水镜一般,映出他的容颜,仿佛比从前,更加苍老。

夏满阁中,立冬带着整个冬阁整装待发。

胡南风脸上仍是没有一丝病情,仿佛冰封一样,仿佛喜怒哀乐,都已经离他而去,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一般。

他没有再去见孔轩,他不敢见他,他不愿让他知道自己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在他面前痛哭起来,说漏了嘴。

他随着冬阁,转身离开夏满阁,心中,竟然有一丝留恋。自己的前路,恐怕比这里更加不堪。

一行六人,架着两辆马车,飞驰在古道上。他们清晨出发,这天,是阴沉的天气,看不到太阳,却也没有下雪,就这样闷闷的阴郁着,让人心中难受。

“驾!”随着大寒一声清喝,马车在古道上移动起来,虽然距离还很远,胡南风却知道,这一步一步,是向着宝刀山庄前进。

宝刀山庄,明明是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现在,他却感觉遥远,而陌生。

他坐在车里,和立冬在一辆车里。虽然他现在已经取代了冬至的地位,但立冬对他终究不放心,要亲自看着他。他望向胡南风的目光依旧阴鸷,但胡南风却已丝毫不觉害怕,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了。

可是不久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

这阴郁的天气中,时间都似乎慢了下来,每一寸光阴似乎都被拉长,偏偏一连十几天,都是这种阴郁的天气。这段路途,胡南风过得颇为艰难,只觉得马蹄嘚嘚,步步踏在他心坎之上。

不到半月的时间,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然垂垂老矣。

一路上,一行人已是乔装改扮,外人并不知道他们是夏满阁的人,而被仙剑阁追杀的胡南风,则一直藏在车里,没有露面,这一路,倒也相安无事。眼看还有几里路,就要到达宝刀山庄了,胡南风却觉得,离山庄越近,他心中就越沉重。

立冬决定,先找个不起眼的地方住下,让胡南风先回宝刀山庄,再想办法引他们进去,接近聂远。于是,他们来到修良城边缘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修良城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在这里,可以很好的隐蔽起来。

马车停下的一刻,胡南风只觉心中一震,抬起头看看窗外,却发现阴霾密布的天空中,丝毫不见太阳的影子。

“走!”立冬阴郁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他现在身处修良城中,他面前,是一家客栈。

修良城中的记忆忽而浮现在脑海中,让他木然的双眼有了一丝悲切。

就是在这里,他和孔轩“救”了老奶奶,遇上沈星梦和黄鹂,也是在这里,沈星梦面对魏藏海,拖着他逃跑,还要与他同生共死。只可惜,他注定要辜负这个女子了。他想着,心中苦涩。

一行人急着赶路,已是许久没有进食,立冬决定,先在这里吃顿饭,再做计较。

胡南风本来很喜欢吃,但此时,他却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无论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倒是冬阁的另外几个人吃得很欢,还有说有笑的,他们在说什么,笑什么,胡南风却根本不想去听。

突然,这说笑声戛然而止,胡南风一愣,抬起头来,看到立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老板,一碗牛肉面。”

这句话太过平常,但这声音,却让胡南风险些惊呼出来,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清甜,却是中气十足。

花雨薇,他大嫂!

若是从前,他小的时候,早就蹦蹦跳跳的找她要米糕吃了,但此时,他却只是默默垂下头,不愿,也不敢见声音的主人。

然而,立冬的一句话,却让他如坠深渊。

“花雨薇,倾城派掌门,倾城派虽然亡了,但她这条命,却依然很值钱。”立冬说着,舔了舔嘴唇,露出贪婪的表情,“而且,这姑娘貌美如花,活的,更值钱!”

“不行!她是我嫂子,你们不能动!”一直沉默的胡南风,一听到此话,突然站起,双手一拍桌子,喊道。

立冬看看他,脸上怪笑,吐出几个字:“你,管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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