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古铜色的左脚上,五个趾甲赫然是漆黑色的,在日光的折射下闪动着耀眼的光亮,哑巴不禁用手遮挡了下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独特的,也是敏感的,这种在平常人眼中平淡无奇的亮度,他却感觉分外刺眼,这也正是他的弱点,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弱点,但是哑巴依旧满心欢喜,他已经找到关于这具死尸的媒介,也是传输真气的介质,就是这五个漆黑色的不明物。
哑巴尽量避开视线,约莫大概位置,伸出手来摸索着,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满意的微笑,只是这笑突然间就变成了痛苦不堪的惨笑,他的脸也因为强烈的痛楚而扭曲着,他的那双本来想要摸到死尸左脚的手,触及到的确是微热的细小的沙粒,那只脚却抵在了他的肚腹上面,这一脚踢上去的力道,只有哑巴自己心里清楚,足够他飞出去十米开外的,可是他依旧没有动,似乎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的脖颈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用力的向下按去,那个死人并没有完全站起身来,因为他的脚抵在哑巴的肚腹,而手又压在哑巴的脖颈,所以他现在的动作很奇特,他的那双没有一丝黑色的惨白的眼睛,正好直视着哑巴。
哑巴还在苦笑,望着地上挣断的长鞭苦笑,同时,一口鲜血紧跟着喷了出去,喷在那个死人的脸上,也溅进那个死人的眼中,如果这只是很正常的吐血,那个死人就不会撤去压在哑巴脖颈上的手去抹擦眼中的血滴,这一喷,实际上也是哑巴注入真气的全力一喷,为的就是能够给对方一个突然的打击,只有突然的打击才能换会短暂的松懈,哑巴的人,跃起,坠落,如同一颗逝去的流星,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已经碎裂,他的身体现在沉重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迫着,已然无法再去行动自如,他的眼睛模糊的根本毫不清楚任何事物,好像突然有了一种轻松的,空荡的,飘渺的感觉,那或许就是垂死之前的症状,哑巴安详的闭上双眼,眼睛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用处了,他还能感觉到那个死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这里走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死人到来之前,他真的已经倒下,彻底的倒下,在那个死人还未走到他的身前,他就已经重重的倒下,阳光倾洒着他的脸庞,风沙也在悄然的爬上他的身体,欲要将他就此掩埋。
那个死人走到他的身前,空洞的不存在丝毫情感的双目俯视着躺在沙子上的哑巴,右脚缓慢的高高抬起,又重重的落下,落下时候的速度远比抬起时候要快的多,而且落下去的位置刚好是哑巴的脑袋,无论哑巴是否还有微弱的气息,这一脚下去,这里就会多出一个真正的死人了。
那个死人的脚马上就要踩到哑巴的脑袋,哑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紧他支撑在地的左脚,猛地向旁边提去,哑巴的人也跟着飞起,手中倒提着那个死人,另一只手迅捷准确的逐个拔去死人左脚上的五个漆黑死的趾甲,这一连串麻利的动作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未必躲得的过去,何况是一个笨拙的死人,哑巴还能够看到那个死人在趾甲被拔出的同时瞬间变得松弛干枯起来,原本古铜色的皮肤也变得干裂枯黄起来,这一次这个死人是真正的死去了,可是哑巴呢?哑巴这一次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如果不是这拼尽全力的一击,他或许还能够拖动着自己的身体逃出一段距离,或许这一段距离会遇到回来增援的队伍,但是哑巴并没有这么做,这是在赌博,他赌不起,他也从来不会赌博,他的手中紧握着那五个漆黑死的趾甲,那自然不是真正的趾甲,那里面隐藏的玄机他已无暇研究,但是他相信费代巧等人赶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就一定会查出关于这支死亡部队的内情的,哑巴吐出了口气,抬眼眺望远处的浓雾,这一次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朦胧的好似他本身就处在一片浓雾中,他的眼睛真的已经彻底疲倦了,哑巴倒下了,带着那个干瘪的仿佛一具干尸的死人一同倒下。
身处浓雾之中的肖小酒那双冰冷的双眸,猛然间闪过一丝情感,一丝莫名奇妙的情感,他的神志好像在这瞬间忽然变得清醒起来,他原本该重击在其中一个死人身上的拳头稍微停滞了一下,他的犹豫,使得他的力量在这刹那好像也不复存在了。
一个拳头,坚硬冰冷的拳头击打在肖小酒的背脊,震得他当时就飞了出去,穿破凄迷的雾气,重重的摔进沙子里面,肖小酒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清醒过来,尽管他的脑袋痛的恨不得自己将它亲手割去,还有那快要散架的身体,让他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很。
肖小酒挣扎着爬起,举目四望,雾,依旧浓密,风沙,依旧阵阵,他却看到哑巴平躺在沙面上,他的身边赫然还躺着一具尸体,肖小酒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哑巴身前,哑巴此刻的表情安详而又宁静,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肖小酒颤抖的手想要试探着哑巴是否还有鼻息存在,却又终于抽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听到的是那个形似章鱼的怪物濒临死亡前的凄厉惨叫,那种扰人心神,令人心慌意乱的声音,使得他体内的“难随我愿”再一次发作起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他甚至更加不敢让自己记起,他担心哑巴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悲愤,懊恼,痛苦,他的身体似乎再度颤抖。
一阵阵悠扬清新的铃声,顺着风沙飘荡过来,轻柔温和的声调,那是种能够洗刷人类内心所有烦恼忧愁的铃声,这铃声再也熟悉不过,肖小酒的身体在听到这铃声的时候竟然变得无比轻松舒适起来,就好象身体里的所有不适统统都被掏空抛去不复存在,他缓缓的合上低垂的眼帘,刚才激烈的战斗已经使得他的身体过于疲惫,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休息,一个只有在听到这样的铃声才能够彻底的去安心的休息。
铃声带走了他的烦恼,竟然好像也带走了那片迷雾,迷茫的雾,雾已消散,雾中的人也已经缓慢的走了过来,三个人,三个死人,沙中的那个不知何时也已经钻了出来,肖小酒却已经趴在哑巴的身上熟睡过去,死死的沉睡。
三个人将肖小酒围在中央,三个人,每个人都抬起一只脚来,一只脚就足以要了肖小酒的命,何况是三只脚?
三只脚自然没有一只脚能够落在肖小酒的身上,四条沙蛇悄然间缠住这三只古铜色的脚,沙蛇散布,顺着小腿游走到大腿,腰部,肚腹,似乎想要完全将这三个死人包裹在沙子之中,三个人好像被沙子束缚的不能动弹,沙子还在往上攀爬,速度并不是很慢,却突然掉落的很快,沙子竟然开始剥落,沙子竟然束缚不住这三个死人?
两条人影冲了过来,分别抱起肖小酒和哑巴迅速的跳窜离开,留下三个已经完全摆脱沙子的死人还在僵硬的朝着前方走去,前方三四十米处,停着一台车子,车子前面,站立着两个白衣男子,一个妙龄女子,女子正是费代巧,那两个男人赫然就是当日对战藏太一郎的雷承、雷诺兄弟二人,小心儿,古灵灵则在默默为肖小酒和哑巴检查伤势,并且实施治疗。
费代巧冷眼瞧看着前方正向这里走来的三个死人,冷冷的道“你们兄弟二人总不会连三个死人都收拾不了吧?”
雷承,雷诺本就是费代巧高薪雇佣而来的,此刻雇主如此语带轻视之意,若是不再拿点本事出来干掉这三个死人,日后就真的无法抬起头来,雷诺火爆冲动的脾气始终依然“费小姐尽管放心,对于这样的货色,完全用不着我们兄弟二人同时出手,我一个人就已经足矣”
费代巧讥诮道“那么刚才你们那个沙束缚怎么失手了呢?”
“无非是我们大意了而已”雷诺解释道。
费代巧哦了一声。
雷承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来,他为人小心谨慎,早就看出这三个死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但是雷诺竟然当着费代巧的面前强自出头,自己又怎能再去抹其颜面?那样不仅是丢了雷诺的脸,也是在灭了他自己的威风。
雷承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些,慢声叮嘱道“切记,小心行事,不得大意”
雷诺毫不在乎的淡然一笑,冲着雷承大声道“区区三个死人,又怎么会是我雷诺这个大活人的对手?”
雷承无奈的摇摇头。
雷诺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走去,神情说不出的高傲,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打完胜仗的大将军,约莫与那三个死人相距不过十米,这才停下脚步,冷哼了一声,双手交错,摆出一个施术前的手势,口中默念道家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