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边际的黑暗,包裹着这块似乎无限大的地方,四座石制火炉置放于这片暗黑的中心地带,火炉分居东南西北四方,相距皆是三米三,炉中所燃不知何物,火苗甚是微弱,仅仅只能照亮这方圆不足几米的范围。
四炉中央,杂乱无章的摆放着一张简陋破败的木床、一个肮脏酸臭的马桶、另外还有十几个横七竖八散乱的酒坛子,坛子堆积在一起,上面却躺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年轻人,这里明明有床,他却不肯舒服的躺着,反而偏偏要抱着这些酒坛子沉睡,这个人若不是一个疯子,就一定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酒鬼并不单是在指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也不是在比喻一个精通酒道的人,酒鬼有的时候暗示的恰恰是酒量雄厚甚至是千杯不醉的酒中奇人,然而这个世上能够真正担当的起这样意义的酒鬼,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当然这个人就是肖小酒。
这里究竟是哪里?
肖小酒此时心中这个问题已问了三百四十二遍,每当他想要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会悄悄的默记心底,此刻再次想起,这却已经是第三百四十三遍了,他现在虽然双目紧闭,却并未入睡,一个人处在一个神秘不知究竟的地方,又怎么能轻易睡着?即便勉强睡去,又岂能睡的安心?
阵阵叮当之声由远而近渐渐传来,肖小酒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在这不分昼夜的三天黑暗的时间里面,这个声音总会不时的出现,这是由着一串串大小不一,样式各异,却又都分外精巧罕见的铃铛发出的声音,铃铛不同,响声自然也不同,每一个铃铛却又仿佛是一个唯美的音符,百十个相交一起,编制而成一曲清脆响亮,悦耳动听的美丽乐章,听起来竟是无限受用。
铃声渐渐来到肖小酒的近前,炉火虽不旺盛,却已足够照亮这片狭小范围里面的一切,更能够清晰的映出肖小酒面前亭亭玉立的一名妙龄少女,少女穿着一袭宽松舒适的白衣,以至于完全掩盖了她原本婀娜多姿的体态,衣衫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铃铛,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叮当作响,俏丽的脸庞在炉火的辉映下多了几片红晕,显得越发的迷人,那双宛如海底黑珍珠般漆黑的眼眸总似带着几许调皮,肖小酒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那摸样就好似一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正鼾声不断的死死沉睡。
“我知道你并没有真正的睡着”一个美妙甜美的声音传入肖小酒的耳朵中。
肖小酒紧了紧怀中的坛子,双目依然紧闭,语气懒散的说道“我已经睡着了,而且睡的很香”
少女噗嗤一笑,悠悠的道“睡着了的人还会说话?”
“你难道没有见过会说梦话的人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一个人没听过梦话的人,想必也没有见过梦游的人”说完,肖小酒突然就地窜了起来,笔直的站立着,眼珠子不断打量着面前的这名少女。
少女被他这连串的动作惊的险些尖叫起来,随即触及肖小酒的目光,脸颊微红,狠狠给了他一记白眼,撅着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
肖小酒一脸正色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每见到你一次,就觉得比上一次漂亮了一倍”
少女嫣然一笑,随即也跟着满脸严肃起来,故意轻咳了两声,慢声说道“那么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呢?”
肖小酒突然扬起头来,大笑了两声。
少女歪着脑袋不解的盯着肖小酒。
只见肖小酒顺着地上抄起一坛未曾饮过的烈酒,拍碎了上面的泥封,扬起头来,猛灌了一大口,想是足足喝下去半坛之多,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大声说道“不是,你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女人而已”
少女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肖小酒见状,接着说道“但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在你面前根本就算不上是女人”
少女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说道“只可惜,即便你把我夸的再美上一百倍,我也是不会放你离开这里的”
肖小酒无奈的摇摇头,语带焦躁的大声叫道“为什么不放我离开这里?我与你有仇?有仇那么就干脆直接杀掉我好了,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那么难不成是我欠了你的钱,你告诉我欠了你多少,我还你就是了”
少女也不恼怒,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发完牢骚,才缓缓回答道“你是不是忘记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肖小酒径直走到床边,侧身躺了下去背对着那名少女,不去理睬。
少女也不言语,找了个坛子摆正,轻轻坐下,一边盯着肖小酒,一边摆弄着手腕上的铃铛,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倒还是肖小酒先沉不住气,顺着床上一股脑坐起,指着那少女大声嚷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的那铃声很扰人清梦”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不对,那简直就是噪音,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难听的噪音,听一会儿这种声音,我简直可以少活十几年”
少女微笑着道“不会呀,我挺起来还蛮好听的”
肖小酒冷哼了两声道“我敢打赌,你一定不会唱歌,而且就算是会唱,也一定难听的要死”
“你又没有听过,怎么知道难听?”
“我只要用脚趾头就能够猜的出来,哪里还用的着去听?”
“那么你就错了,我唱歌很好听的,我也敢打赌,你若是听过一次,就一定会想听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于当你听不到我的歌声时,就会难受的要死”
“都说女人脸皮薄,可是为什么我发现你的脸皮厚的可以拿去做城墙了呢?”
“我的脸皮一定做不了城墙的,因为那将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墙,太奢侈了”
“天呐,你还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还是一个能够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少女掩嘴轻笑,肖小酒却早已气的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指着少女的鼻子想要破口大骂,却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强颜欢笑的问道“我再一次问你,你是不是故意利用车子的报警声引诱我回去,随即在我的必经之路上伪装成为一个迷失石村昏迷不醒的可怜少女,利用我的善心搭救你,接着你突然出手,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法让我晕去,才把我带来这里,又在这四个破火炉之间布置了一道结界,让我无法逃离这里,我现在真的恨不得咬你一口”
“这些问题你前前后后一共问了七遍,我也用相同的答复回了你七遍,你为什么还要再问呢,车子的报警声并不是我制造出来的,我也是真的在那里晕倒的,当我将要醒来时,你却突然路过,我以为你想要乘机对我图谋不轨,所以才那样对你,将你迷晕之后,我才明白这本是一场误会,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不顾,所以只好把你带了回来,这一切本来就是巧合”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放我离开呢?”
“我也回答过你七遍了,我要救你”
“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你救?”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已经不是你了”
肖小酒极不厌烦的摆了摆手,不屑的说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如果真的要死了,难道我自己会不知道?”
“我并没有说你快要死了”少女说道。
“既然我不会死,为什么还要用你来救呢?”
“你虽然不会死,但是你会疯”
“那当然了,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早晚都会彻底的疯掉”
少女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
肖小酒冷笑了两声“我记得有个男人说过,一个男人若替女人做事是自讨苦吃,但是若去相信女人的话,那就是活该倒霉了”
“说这句话的男人一定是吃过太多女人的苦头”
“无论是与不是,我也同样认为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随便你好了”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铃铛又开始叮当响起,她似乎已经准备离开了,肖小酒也没有一点打算再挽留她的意思。
少女才刚迈出去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重新转过身来,看着肖小酒微笑着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很迷惑”
肖小酒懒懒的道“什么事情?”
“我已经来过许多次,你为什么不出手制住我。然后要挟我带你离开呢?”
“我是不是一个傻子?”
“不是”
“你是不是一个呆子?”
“也不是”
“你既然不是一个呆子,你会完全毫无防备的走近我的身边吗?我既然也不是一个傻子,会在明明知道你有所防范的时候冒然出手吗?”
少女满意点了点了头,转身走入那片黑暗,铃铛的响声伴随着她的消失,渐渐变轻,最终这里的一切又已经恢复了令人焦躁的安静,肖小酒气愤的抱起一坛烈酒,一口气全部都喝了下去。
黑暗之中,那仅有的一处光明,却在用无形的墙壁束缚着一个男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由着他的口中喊出,响声回荡在这里,久久不绝。